到如今,柳湘莲虽然对宝玉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宝玉其人,无论是聪明才干、还是为人处世,都强出自己不是一星半点,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拳脚功夫,都不如他,也许只能在戏台子上找回些威风了?思及此,柳湘莲摇摇头笑笑,当年轻狂登台唱戏的日子竟然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了,如今江苏一地,见到自己的人哪个不称一声柳大人?爹娘若是在世,看到自己如今这么有出息,一定会很欣慰吧?总归,如果那育婴堂的莲儿姑娘真是甄先生的女儿,父女团聚,也是一桩幸事,好过自己,子欲养而亲不待。
因为失了父母,反而更能体会甄士隐的心情,这一路,柳湘莲也陪着说了不少宽慰这位老爷子的话。
照旧是到了山东地界改走陆路,这一回,倒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料外的事儿。
齐郡王叫下人候着南边北上的船只,特意等着贾瑛贾长史,说要购海蛎子。
宝玉随行确实带着一些呢,但是也是要回家分给家人的,虽然预留出了一些送礼的分量,可眼见着齐郡王府的下人开口说要买,却是打算搜刮一空的样子,宝玉哪里会在这里吃亏?虽然远在江苏,可是朝廷上的消息林如海常常写信告诉他,如今齐郡王和太子一方的在朝堂上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而且,令人诧异的是,前些年眼瞧着就不得圣心的东宫一系现在竟然隐隐是占上风的。
宝玉是吴郡王府的长史,一言一行就代表了吴郡王的脸面,现在的情形是,东宫隐约占上风,但是也没有压倒性优势;吴郡王和东宫一母同胞,天然就是太/子/党,宝玉对着齐郡王府的下人,不跋扈可是也不必太客气。
毕竟今日拦住自己等人马车队伍的,只是齐郡王府的下人而已。
而自己,好歹是正五品的官身。
“承蒙齐郡王殿下看得起,不过是些拿不出手的海产,若是这样也要收钱,回头我们殿下该斥责我见钱眼开了。这样吧,原本我带回京城的海蛎子也不多,毕竟这东西要活着到京城也是不容易,我将我大哥的那份挪出来孝敬给齐郡王殿下,也算是下官的一番心意了。”宝玉一番话,有软有硬。
齐郡王府的下人也是无可奈何:没听见人家都自称下官了?又说把他亲哥哥的那份挪出来。再不依不饶,人家只会说齐郡王府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宝玉回到马车上,柳湘莲别别扭扭地关心了一句:“如此,不会得罪齐郡王吧?”
“无事,齐郡王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因这点小事儿抓着不放,只要日后……只要日后不是那样的结局,自己并不用担心被秋后算账。只是怎么他就贸贸然拦住自己要购海蛎子了?下人也不是志在必得的样子,好似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今岁抵京的日子比去年要早一些,大约是因为经过去年走了一趟,今年赶车的、护送的等等都有经验了,一路应当在那里打尖、哪里投宿皆是安排得更周全,去年还偶有露宿的时候,今年竟然是一次都没有了。
快到京城城郊的时候,宝玉对一更点点头:“本次护送我们来京的禁卫军们也是尽心,你回头记得送些辛苦钱。”
“是。”
再一日,又到了京城南边的城门,不过腊月二十二。
宝玉等人过城门的时候照旧是一帆风顺,未被刁难的。
进了城门,众人该分道扬镳的:首先便是一路护送宝玉的铁甲禁卫们,他们也是京城人士,出完公差之后就是回家过年,这是殿下给他们的福利;其次便是心焦不已的甄士隐,要穿过整个京城,从南门入、到城北的育婴堂去,按理说,本该要宝玉带着去的,但是甄士隐一见入城之后就围上来的荣国府的下人,自然知道,贾大人一年未归家,家中长辈的想念的,于是便说自己拿着吴郡王殿下的手书尽够了,可以自己去育婴堂的;又有柳湘莲在一旁看宝玉有些踌躇不放心,便说:“我看你家老太太想你想得不行。这样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陪着甄先生去城北吧,你就别担心了。”
如此安排也好,一行人便再次确认了正月初八离京的日期,然后分道扬镳。
今岁来迎宝二爷的管事却换了人,并不是去年的周瑞,而是单大良的长子,这单大良在老祖宗面前还是颇有脸面的,宝玉倒是晓得一点,荣府的赖大、林之孝、单大良、吴新登四大管事年年都会请老祖宗吃年酒,而老祖宗也会赏脸去,吃酒的顺序同上,可见是荣国府的第三号管事人物——的长子,来接宝玉,也算是得宜的。
这单大良的长子称小单管事,瞧着是比周瑞会做人多了,至少今年,宝玉看到的是小单管事同小子们一起在城门边候着,而非自个儿躲进茶楼喝茶,而跟来的小子们明显穿得更暖和一些,还有手里捧着火囱的。
到底是在外头风吹严寒,宝玉冲着小单管事点点头,道了一句:“辛苦了。”众人便启程回府。
回府之后的顺序和去年一样,把大件的行礼叫一二更看着安置,小样的箱笼叫钱嬷嬷带着一二月,独独因为海蛎子要吃鲜的,立时就叫人送出去了。
哦,赤橙绿青四个小丫鬟也随车队上京了,一路如何大开眼界先不提,如今进了府,要不是钱嬷嬷和一二月狠狠地调/教过她们的规矩,现在应当是嘴巴都合不拢了:这就是宝二爷在京城的家?莫不是神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