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八点,周落被狗吠叫醒。
韩珉已经不在房间了,她起身跑到窗前拉开一小半帘子,用手抹了玻璃上的雾气,底下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一个小女孩被车上下来的人抱走,车子很快扬长而去,在霜色辽阔的大地上留下不明的胎印。
周落抓抓头发去洗漱。
北方的暖气是个好东西,她昨晚洗完澡换的是夏天的睡裙,就这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不觉得冷。
她刷牙的时候韩珉进来。
不经意的一瞥,她转头看他,男人进屋就脱了大衣,身上带进来的一股冷气减了减,他侧头理理衬衣领子,脸上神色很淡,动作却是莫名的温和。
韩珉一直给周落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她洗了嘴唇边的牙膏白沫,把一侧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问他:“你刚刚去送那个小女孩?”
“今天你醒得有点晚。”他反而说这个。
周落有些意外。
她在里间换衣服时,压着声音问他:“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现在不清楚,早餐时罗成会讲。”
跟着韩珉到餐厅,她看到孟昀已经坐在位子上,孟昀懒懒地抬眼,在看清韩珉身旁的女孩后,无声地张嘴。
“你怎么……”
周落不知要做什么反应,韩珉带着她走到孟昀面前。
男人开口:“这是孟昀,你们认识的。”
孟昀不解地皱眉。
女孩披着发,她只编了几根细细的发辫,藏在长发中,露出的一只耳朵白腻如玉,脸庞明净,这和他之前认识的周落应该是一个人——
可又不像一个人。
这个很乖。
但是……
女孩右手攥着男人衬衣雪白的袖口,她稍稍歪头,眼睛看着孟昀。
身侧的男人反握住她微冷的手指,低头,目光似乎看着她的手:“别紧张。”
她望了他一眼。
“你们……”
孟昀语气不确定地试探:“韩哥,她昨晚来的?”
韩珉垂眸,手指指腹在她掌心轻轻划了划。
周落随着他的指腹轻微的摩挲,心颤了颤。
他反而问她:“你说呢?”
男人口吻温和,却带给她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周落数着心跳,说:“我是昨晚来的,很突然……”
孟昀打量着面前古怪的两人,嘀咕:“那睡哪?”
“睡韩先生那。”
孟昀怔住。
话说到这,女孩蓦地转身,一只手仍拉着男人的衣袖,她的额头靠在男人身上,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上,周落心里是有些乱。
男人抬手抚着她的发,动作温和,像是在对某种小兽抚慰似的。
孟昀迷茫地打量两人,他隐隐察觉出一种奇诡的关系。但韩珉没有明确告诉他,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想添件衣服,”她说,“陪我。”
罗成就站在楼梯口,两人和他不期而遇。
他打量了下韩珉身旁的周落,说:“韩医生福气好。”
韩珉颔首。
他看着两人上楼,想到刚才的那一幕以及谢弋的那通电话,罗成点着烟走到餐厅。
应该不会有错。
怪不得韩珉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也是,难于启齿,他理解。
房间内帘子没拉好,露着一道,光从窄缝里钻进来。
周落仰头,问他:“孟昀真的信不过吗?”
韩珉望着那道光,说:“他是罗成的人,算得上是监视我的人,你说呢?”
女孩盯着他的袖口,一时出神。
脑袋被扶正,她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睛,男人的手轻握着她颈侧,他的神情肃穆沉静得……像一位牧师。
虔诚,仿佛能够触碰神。
他的嗓音低沉,如同酒精,会麻痹人。
但他的话却很清醒。
“我和你,现在性命相连,从你来到这里开始,要想活命,就没有选择。我和你说过,不要想接触这些,可你不听……”
他低下头,逼近她。
他的脸上是真的有极浅的笑意。
男人重复说:“可你不听。”
周落细细打量他。
正装笔挺的穿着下,周正英俊的皮囊下,鼻梁上这副眼镜下,有一个怎样的灵魂?
她确信应该是与表面上的韩先生——斯文、端正、禁欲截然相反的。
那反的一面是怎样的?
她不假思索,弯唇:“好,我听你的。”
……
下楼用餐时,孟昀的眼神一直若有若无地往他们两人身上瞟。
饭桌上,罗成妻子不在。
罗成也无需忌惮什么,他边吃边说:“许建国的事情我这几天已经处理了,不过他儿子逃了。”
他轻哼哼,眯眯眼说:“这小兔崽子,是个后患。”
他朝对面的韩珉说:“你过几天回云南后注意一下,有人说他往西南跑了。”
“嗯。”
“还有她,”罗成筷子指指周落,“你打算怎么做?”
“韩医生应该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她既然来了,就和这些事情也脱不了干系。”
男人抬头,热汤热水的热气腾在镜片上,他摘了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说:“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想把她带在身边。”
他把手帕叠好放回口袋时,周落伸手握住他左手手腕,低头,吻在他掌心。她做的时候很小心,长发又挡住许多,没人在意她低着头在做什么。
韩珉反扣住她的手,微微笑:“况且她很听话,知道什么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