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钟羡自然也看到了陌生男子写的那个字, 面色瞬间凝重起来。关于当初在益州长安是如何说服赢烨放他们离开的, 长安曾跟他说过, 但他并不认为她说的便是全部真相,只不过,自己在此事上从头至尾充当的不过是累赘角色, 他便没好意思详问。
长安见那男子写完了字,下颌一抬,道:“对不住,在下不识字,有什么话阁下不妨直说。”
男子面色微变, 道:“安公公和钟公子在那边练了一冬天的字,如今却称不识字,难不成在那边所言所行都不作数了?”
“阁下说话愈发教人听不明白了,什么那边, 什么练字?莫不是在套我的话?”长安目光一冷, “趁着爷现在没心情跟你计较, 马上滚, 不然教你去牢里说个够!”
男子豁然起身,看着长安冷笑着说了几个“好”字, 转身拂袖而去。
长安收回目光却正好对上对面钟羡的眼睛,她笑问:“怎么了?”
在益州时两人被关在那座小楼里行动受限, 百无聊赖之下, 钟羡确实教过长安画画练字, 方才那人定是从益州来的无疑。
然而面对长安的询问, 钟羡却只摇头,即便心中有疑问,也不该在此处问。
有了这么一出,两人各怀心事,用餐气氛便不复方才的轻松愉悦。待到用过饭后两人回到理政院,临分手,钟羡有待叮嘱她一句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然想起宫里那位,到口的话终究未能说得出来。慕容泓一旦愿意出手,又哪里还有余地能留给他去发挥?
长安这般敏锐的一个人,自然察觉得出钟羡这两日的情绪变化,但她并不准备宽慰他。有些事情错一次足够了,万不能一错再错。
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她自然知道中午在珍馐馆遇见的那人是从赢烨那边来的,但她不能确定那人到底是赢烨的人还是孟槐序的人?又抑或是在赢烨的默认下孟槐序所派的人?但观对方此番行事不仅冒失,且完全不避讳钟羡,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不管她和赢烨之间存在怎样的联系或交易,绝不能将钟羡扯入其中,这也是她今日不留情面驱逐那人的根本原因。
赢烨知道她是女儿身,这是最大的隐患,虽然她认为看在她能照顾陶夭的份上他应该不会轻易将此事抖出来,但那样一个为爱而狂、暴躁又神经质的男人,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她必须尽快与之取得联系,以免有人借机发挥借刀杀人。
带着这份急躁,长安等不及下班便提前回了皇宫,到了长乐宫得知慕容泓不在甘露殿,她打发袁冬等人回东寓所,自己直接去西寓所找嘉容。
是时嘉容正坐在窗下拿个小锤子在那儿愁眉苦脸地敲鞋垫,手边的桌上放着七八根被敲弯了的针。长安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她也没发觉,最后长安咳嗽一声。
“啊!”突来的声音让她惊了一跳,一锤子敲在了手指上,当即痛呼一声,抬起脸一看是长安,那双明媚大眼里的幽怨之情便换成了欢喜之意。
“安公公,你怎么过来了?”她捏着手指站起身道。
“过来看看你啊,在给赢烨做鞋?”长安问。
嘉容含羞点了点头。
“想给他写信吗?”
嘉容双眸顿时灿若晨星,因太过激动而有些结巴道:“可、可以吗?”
“当然了,走吧。”长安回身,带着雀跃的嘉容回到东寓所自己的房里。
嘉容在写信时,长安仰在自己榻上闭目养神,不多时,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她坐起身往嘉容那边一看,见那姑娘搁了笔低了头在那抹眼泪呢。
“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长安问。
嘉容回过脸来,红着眼睛看着长安道:“赢烨今年三十有六了,却还没有一儿半女。如今我陷在这儿,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有与他团聚的一日。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我该不该劝他以子嗣为重,纳几房妾室?”
长安挑眉:“你能接受他与别的女人生孩子?”
嘉容唇角往下一撇,又垂下小脸去哭,边哭边摇头,道:“不能,光想想心都疼得快要碎了一般。可是……可是总不能叫他为着我一辈子都毁了。以前都是他为我考虑,他总说我还小,他照顾我是应该的。我现在长大了,也该为他考虑一回。”
长安觉着有些幻灭,嘉容和赢烨这一对可算是她的爱情标杆,这标杆竖起来还没多久,这么快就要倒了?
“不是说千夫所指都不觉着你与他之间的爱有错么?现在是怎么了?你变心了?”她问。
嘉容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愈发哭得厉害:“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他想得难过,我希望他能比我好过一点,呜呜呜……”
长安:“……”她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千古难题:当对方的幸福与爱情的排他性相违背时,另一方是不是应该做出让步?如果可以不顾对方的处境与感受,那爱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为了对方幸福就得往自己心口插刀,那又为何要去爱?
好容易等小哭包写完了信,天也黑了,长安自己也给赢烨写了封信,就放在嘉容的信纸下面,装在同一个信封里,用过晚膳之后,她揣着这封信去找慕容泓。
慕容泓窗前的蔷薇被挖走了,虽然还是有花木遮挡,但站在上次去兖州之前长安所站的路口,还是能看到一半窗户的。
窗内有人影晃动,长安无需细看便知那是慕容泓,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