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指黑白电视在播一档电视剧,“阿婆你快看,也是叶氏拍的。”
陈凤仪极少出城寨,更未听过叶氏影城,不免劝她,“又生,戏子下九流的,我们良人,好好念书才是正经事。”
尽管隔离邻舍都是三教九流,陈凤仪能与妓.女为友,能和吸毒佬交好,但是一旦涉及到教育孩子的问题,她又变得传统保守。
似乎念书考大学,将来中环上班,才是良人家孩子该干的事。
“阿婆。”又生不赞同,“你同我讲过,人有千般面,并非黑半残片,非黑即白。做人呢,最重要是过得开心。”
陈凤仪竟语塞,半响才道,“嘴厉囡囡!”
又生见她似有松动,搂着她软软地撒娇,“阿婆,将来我成了明星,在外买洋楼,接你和弟弟出去住。有自来水可用,有彩电可看,有电话可打,再养一只番狗陪阿婆解闷。”
陈凤仪笑得直摇头,知道她孝顺,不过还是不放心,“让阿飞陪你过去看看?”
又生猛摇头,“才不要,他只会惹事。”
一起长大的玩伴,阿飞的脾气,又生再清楚不过,蛮力有余,智商不足,他在道上吃得开,全赖九叔余热尚在,假以时日九叔退下,他绝无可能再撑起新和会。
.....
叶氏培训团报名这日,又生去大埔仔找吴文宗。
叶氏影城沿海湾而建,约莫百万平方英尺的地方,冲洗拷贝的暗房,娱报印刷棚,化妆棚,服装棚,木工棚,布景棚,各色别墅,职工宿舍,唐街,宋城,还有来往的交通车...俨如被缩小的社会。
又生目不暇接,避开吊车,向匆匆路过的员工打听,“吴导让我来找他,阿姐,你知不知他在哪?”
员工见她面貌不俗,以为气道,“敦厚楼三楼,培训团文化厅。”
又生找到敦厚楼,刚上三楼,隐约听见唱戏声,闻声过去,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数个房间打通的一间大厅内,台下稀朗坐几人,台上吴文宗腔调顿挫,又生听不出他唱的是哪段戏曲,却能听出他戏曲中传达出的怒怨。
又生不觉听入迷,脑中思绪却飘远。
年幼时她不甘心,无数次去贝璐道,试图踏进庄家大门,却被庄家仆人拦在外,她一遍遍讲自己身份,仅换来偌大白眼,穿白衫黑裤的仆人打发乞丐一般将她赶走。
去警署报案,差佬以为她神志不清,电召白车送她去圣母玛利亚医院看精神科,一度吓坏陈凤仪。
而那个与她换了身份的庄四小姐却始终不敢露面,缩在她的城堡里,安稳享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