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
吴端终于听到了闫思弦的回应,只有简短的一个字,他却瞬间判断出,这一声答应中气十足,闫思弦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转过一处拐角,他看到闫思弦有些狼狈地安抚一个肩膀受伤的女人。
又是中弹!
中弹的是个年轻女人,直在地上打滚,口中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喊着自己的胳膊断了,感觉不到胳膊了,她脸上眼泪鼻涕汗水混杂,几乎看不出面貌。
但看衣着,吴端几乎可以确定,她不是本村人。
闫思弦想要按住女人,以免她打滚时将伤口扯开,无奈手上有伤,根本使不上劲儿。
吴端按住了女人,检查之下发现并无对穿伤口,看来子弹还留在她肩膀处。
“别动,120就快来了。”吴端道。
女人大哭,道:“这穷乡僻壤的,救护车能来吗?……我的胳膊要废了……啊啊啊啊……”
在一些城里人印象中,农村可以直接跟穷乡僻壤画上等号。
吴端一言不发,扶起女人,几乎是半扛半拽地把她往村卫生所的方向带。
好在,两个胆大的村民赶来,吴端立即将人交给了村民,嘱咐道:“把两个伤员集中在一块,方便救护车一趟都接走。”
“放心,交给我们。”
两个村民小心翼翼地哄着那女人走了。
“人钻林子里了?”吴端问道。
闫思弦看着后山上的茫茫树海,“嗯,我没敢往前追。”
贸然去追危险重重,对方有枪,一进林子便是敌在暗我在明的局势。
吴端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做法,又问道:“唐二会找我父母报复,你一早就在想到了?”
“不难猜,毕竟人家相依为命的弟弟死在你手上,我要是唐二,也会找你最亲近最在意的人报复。”
吴端低头沉默片刻,诚恳道:“今天多亏你,要不是你让我回家,我真想不到会怎么样……”
闫思弦捂着手,看来是刚才救治伤者时牵扯到伤口,疼了。
他挑起嘴角笑笑,“不客气,这都是爸爸应该做的。”
吴端的父亲拎着一把菜刀追了过来,恰好听到闫思弦的话,面露疑惑。
闫思弦:叔叔我错了,我再也不作死了……
吴端的父亲,吴道远,戴着一副近视镜,那眼镜颇有些年头了,银框的颜色已经磨损得七七八八,露出了里面的铁红色,一侧镜腿上还缠着胶布。
他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老派知识分子的感觉,文质彬彬的,穿件白衬衫你就会以为他是个老教室,戴个蓝套袖你就会以为他是个老会计。
总之,很难将他跟花农画上等号。
他后背挺直,身板消瘦,是那种“有钱难买老来瘦”的瘦,很健康的感觉。
看到吴道远,吴端立即道:“爸,你咋来了?我妈呢?”
“放心,我们都没事。”
虽然吴端也知道歹徒并未冲他母亲开枪,但听了这句话心才放下来。
吴道远继续道:“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吴端不敢隐瞒,点了点头。
吴道远也点点头,平静道:“不怕的。”
这让闫思弦十分诧异,他没想到吴父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竟是如此淡定。就好像……自从儿子做了警察,他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的场面,他似乎已在心中预想过。
许是为了让儿子放心,吴道远继续道:“那人是冲我们来的,却害别人受伤,你妈过意不去,去卫生所了,起码先看看人家是什么情况。”
吴端不知该接什么话,他内心极度愧疚,在他的印象中,霍家村连偷鸡摸狗的事都没出过,更别说恶性伤人事件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给原本幸福的人们带来了恐惧和灾难。
村卫生所。
村民将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村支书拿着一支扩音喇叭喊来喊去,让村民们给救护车让出路来,无奈村民们好奇心太重,怎么喊都没用,直到村支书骂了脏话,又抬脚踹了几个后生的屁股,人群这才逐渐散开,卫生所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受伤妇女的家人赶来,她丈夫焦急地跟医生说着什么,嗓门很大,她最小的孩子才八九岁,立在母亲病床前,看到母亲的裤子整个被血染红,白色的床单和底下的褥子也被染红了一大片,吓得嚎啕大哭。
那妇女原本十分软弱,可一见自己的孩子,便又坚强起来,咬着牙告诉自己千万挺住,还伸手帮孩子擦擦眼泪,低声说着自己没事。
与她相比,临床那个倒霉的城里女人十分安静。
她伤势并不重,在医生的简单处理下,已经止住了血,闭目等待着救护车。
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表示着对卫生条件很一般的霍家村卫生所的嫌弃,拒人千里之外,淳朴的村民们并不敢上前来跟她说话。
直到吴端的母亲进门,问大夫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城里女人的眼皮终于动了一下,睁开一条小缝。
她看了一眼吴端的母亲,又看了一眼卫生院开着的后门。
她已计划好,动手后先逃出后门,后门连着个院子,院里有一栋三层小楼,看样子是医生的家。
侧面的院门开着,几步就能逃出去,从另一条通往后山的路上山,想办法跟同伙汇合。
想清楚了计划,女人紧了紧握在手中的一枚刀片。
一跃而起扑向吴端的母亲时,女人在心中骂了同伙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