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贺月道:“刚我转述了玄武真人的话,他说你的内丹是内力跟体毒的混合,跟寻常内丹不同,不是光靠内力凝练出来的。”换句话说,风染虽然习武资质绝高,内力练得比同辈深厚,但也并没有浑厚高深到人家需要花几十年才能练出来的地步,其中颇得了体毒相助的功劳。
“内力明明已经恢复了,你却一直不能再重新凝练出内丹来,这只能说明,是你体毒不够。”
风染道:“可能吧。”体毒不够,也是急不来的事,反正风染对自己能不能再重行凝练出内丹,并不上心。虽曾动过念头想采贺月的花,但其中颇多负气痛恨的因素,当他从风园离开时,便熄了这个心。这个事,毕竟是极阴损之事,采了贺月,风染自己也会一步步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宛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妖邪无耻之徒。
“你的体毒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溶进你骨髓里,便像寄生一样,跟着你一起生长,长出来又涂毒你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玄武真人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剔除你骨髓里能随着血脉生长的毒素。”说着,贺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瓷瓶来,托在手上,道:“这瓶子里,是玄武真人从你身上采集的体毒……”
风染一听说那瓶里装的是从自己身上采集的体毒,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从被窝里猛跳而出,便去抢贺月手上的瓶子。那瓶子本来就是要给风染的,贺月一看风染的神色不对,赶紧收指,想握住瓶子,但他反应太慢,早已经被风染一把抢了过去,紧跟着回臂便要使劲摔出去。贺月自知武功比风染差太多了,硬抢根本抢不过,便索性张开双臂,把风染囫囵抱住,拼命止住风染甩臂的动作,叫道:“风染!你要砸了它?!”贺月一边死命地抱住风染,一边失态地大叫:“不要砸!求你不要砸!”
贺月以帝王之尊,喊出个“求你”,让风染僵持住了,保持着一个回臂欲摔的动作,涩声问:“为什么不砸?”
“玄武真人说,只要你补充了体毒,很快就可以让你凝练出内丹来。”凝练出内丹,才能进行下一步:合体双修。砸了,风染就凝练不出内丹来了,也就无法进入合体双修了。
良久,风染生硬地道:“你知道先生是怎么采集我身上体毒的?”一边说着,终于一边放软了身体,颤抖着手,松开握得指节发白的手指,把那小瓷瓶轻轻放回贺月手上。然后重新坐回床上,没有再躺下去,曲膝坐在床头,扯过锦被盖住自己,便以这么一副无助的姿势,蜷缩在床头。
刚风染要砸了瓷瓶,吓得贺月心胆俱裂,接过小瓷瓶,那手也禁不住一阵颤抖。怕风染还要来砸,赶紧下床,躲一边悄悄把瓶子收了起来。贺月藏好了瓶子,一回头,就看见风染那么个样子,可怜巴巴地坐在床头,煞白着脸,望着他。贺月赶紧爬上床,轻轻把风染抱住,问:“你怎么了?”
“你知道那瓶毒,是怎么从我身上采集去的?”
“怎么采集的?……”其实,除了最开始跟玄武真人学了双修功法后,贺月虽然拼命在找玄武真人,但并没有再见到。这些话,都是郑家告诉他的,那瓶毒,也是郑家给他的。若是别的人来告诉贺月这件事,贺月未必会相信,但是郑家不同,他相信郑家要害也是害自己,绝对不会害风染。
风染便靠在贺月身上,喃喃地,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看见过我身上的伤,那些很淡的伤痕,你问过几次,问那些伤是怎么来的。是我小时,先生剖开我的血脉,放血取毒,留下来的伤。为了那瓶毒,先生在我身上割了有几百刀……一年到头,我身上都有各种不同的伤……先生是救了我,虽没能解除掉体毒,好歹为我自创了一套易筋洗髓的功法,抑制收束了毒性,转为内力,保住了我的命,让我活下来了……被郑家送上山的时候,我本就快要死了,先生说我体内瘀集的毒素太多,就给我开刀放血。先生说毒血扔了可惜,便收集了起来,从中淬取了我的体毒……那时候还小,不懂得什么,先生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以为先生是对我好,在救我……到九岁,我实在经不起折腾,快死了,先生才教我用易筋洗髓的功法来抑制毒性……从七岁到九岁,他就是把我当个药人,在我身上试验他配的药方,验证新的医术……顺便还采集个独一无二的毒……先生才是疯子,医疯子,武疯子……医术药物治不好我,便拿我验证他自创的武功……他早就改良了双修功法,只是一直找不到人愿意练……陆绯卿为了救我,才跟他学了双修功法,我那时只想能活下去,就跟绯卿练了……你才是傻子,又不是迫不得已,好端端的跑去跟那疯子学双修功法……还把自己练的玄门内力化了,陪我练这个还没有人练过的双修功法……你不要怪我对陆绯卿好,在山上一直是他在精心照顾我,没有他,我活不下来……他才是对我实实在在的好,我觉得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玄武山都是风染的噩梦,可是,那梦里有一个陆绯卿。
风染的语气说得甚是平淡,贺月听着,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痛楚,谁能想像,那么小的孩子,好容易上了玄武山求医,哪曾想被当做药人,放血取毒,被翻来覆去折腾到快死了,才教了抑制毒性,转化成内力的功法,得以死里逃生。可是练的功法,又是另一个深坑,用来验证玄武真人的武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