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站了好一会儿了,还是先回房吧,这南边的气候忽冷忽暖,您的身子贵重,奴婢们都不敢大意的。”冬暖又在旁劝道。
李小仟回过神来,低回地“嗯”了一声,转过身来慢慢地往梅花坞走。
正因这些日子,陆家被收拾妥当已是瞧得见的事了,镇北侯在中军的事已毕,便打算过些日子就回大都去了。
前日镇北侯来到梅花坞与李小仟商量,是不是一同回大都。
“阿囡,最近殿下一连捎了几封信来,说娘娘甚是挂念你,问你在这江南道住得可舒心?若是待不习惯,便教爹爹带你回去呢。”镇北侯大马金刀地坐在黄杨木大圈椅上,只是意态闲散,语气也温暖家常,言毕,平时那双锐利而精光四射的虎目,此刻却正眨巴着溶溶地望着自家爱女。
李小仟闻言第一个反应自然心喜,巴不得立刻跟她爹回大都去。
那里有太子表哥,有皇后姨妈,还有姆妈和兄长李大仟,那里有最爱她的亲人,那里有她的家!
只是当李小仟的目光落到小几上搁着的针线笸箩之上时,便不由得游移躲闪起来。
镇北侯见李小仟先是面绽芙蓉,欢喜如珍珠般光晕照人地写在脸上,可只是过了一会儿便垂下脸去,犹豫不决起来,如同这三月里的花朵,忽然春昼阴阴,瞬间少了明媚开心的光彩,多了些许清愁娇怯。
镇北侯当下便十分不忍心,随之眸色浅黯下来,静默地微抿着嘴角。
身为李小仟的亲爹,镇北侯自是希望她跟自己回大都,别的先不说,为了爱女的安全镇北侯也主张她跟自己一起回去。
虽说江南道最大的隐患陆家已经算不上对手,而是瓮中之鳖了,但青园只剩下女婿百里星台和白起卫在,镇北侯还是很不放心。
“阿囡,爹爹与你兄长难得回家。”镇北侯不动声色地发了记嗲,还是试着说服他的宝贝丫头,“如今你兄长在家中养伤,你姆妈又正张罗着要替他寻门好亲,你那未来的嫂嫂如何,你就不回去掌掌眼?”
言下之意是让李小仟挑一个好相处的嫂子,他这当爹的会跟女儿一条心!
镇北侯的意思李小仟完全能够领会。
镇北侯与世子李大仟常年在边关戍守,基本上三五年才得回一趟大都,李大仟新娶的世子夫人不会随军,定是要留在镇北侯府执掌中馈,因而世子夫人将来更多的是与镇北侯夫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自是日日见面,还有小姑子李小仟,也必少不了会与之来往打交道的。
事关镇北侯府的安定团结,娇妻爱女的顺心如意,镇北侯如何能大意?
所以,未来的世子夫人是否接受、并视李小仟母女为亲人,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婆媳与姑嫂之间相处融洽与否,与其如此,还不如由李小仟来左右这一切,先让她过过眼,兄妹俩都中意的再让大郎娶回来!
李小仟望着眸子里满是狡黠的深意的镇北侯,心下的感动如温泉汩汩,于是心绪更加乱纷纷地,愧疚极了,她着实不识好歹。
半晌垂头丧气地道:“爹爹,容女儿考虑考虑可好?”
镇北侯心下感慨,也不免有些酸溜溜地,他不敢相信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想不通他这当爹的居然真的有一天会被小仟儿排到那臭小子的后头去了。
这段日子以来,镇北侯没少留意他那好女婿百里星台,可瞧着似乎真的无可挑剔,看百里星台对小仟儿温柔和煦耐心包容,没有半点轻慢无礼之处。
并且,百里星台虽然年纪轻轻,为官做事,敏锐果敢,还不是一般的心思缜密。
与三年前那个三尺微命的愤青书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样的年轻人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的宝贝丫头也是有眼光的。
只是,如今镇北侯却也一时半会看不透百里星台,不无担心百里星台短时间之内憋屈着心思,不过装装样子给他看,一旦他离开江南道,百里星台故态重萌,接二连三地纳妾,再冷落简慢他的宝贝阿囡,到时又有谁来替小仟儿讨公道?!
“爹爹总须再过个把月才回呢,阿囡眼下不必太过着急决定,好生想想清楚再与爹爹说就是。”镇北侯到底不忍太过催促。
接下来李小仟便连着两日睡不好吃不香,心事重重。
原本李小仟是很愿意抛下百里星台,头也不回地同镇北侯回大都去的,只是眼下情况变了,李小仟心底放不下舍不得的那个人却不是镇北侯以为的百里星台,而是在扬州府为太子办事的刑莲湖。
刑莲湖如今人在扬州府,离苏州府不过三五日的路程,可倘若李小仟回了大都,那两人之间的距离就不是一般的遥远了。
这些日子以来,李小仟经常会胡思乱想,记起刑莲湖曾在淮南道遇到过的那些凶险,生怕他再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什么不测,以至日夜悬心不安。
李小仟几次欲寻借口去扬州府与刑莲湖见面倾诉衷肠,可如今镇北侯忽然说要回大都,且准备带她一起回去,李小仟柔肠百转,手中鸳鸯莲蓬的绣帕都快被她揉烂了。
回到梅花坞之后,李小仟习惯性地坐到圈椅里头,总算放过了那条皱得没有形象的帕子,顺手拿起笸箩里快缝好的中衣,只还未捻针,便已轻幽地叹了声气。
冬暖不知就里,从李小仟手里接过那件湖丝中衣,细细瞧了几眼,中肯地道:“奶奶的针线眼下已大有长进,却是为何发叹?”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