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山看着已昏睡过去的朱禧道,对侍疾在旁的赵雅薇说道,“皇上睡了,娘娘快歇息一会吧,眼看这天都要亮了。”
赵雅薇就着杜远山的手站了起来,膝盖处的酸疼让她差点再次跪倒在地,多亏了杜远山握紧她的胳膊,拉住了她。
“娘娘小心。”
赵雅薇跛着脚被杜远山搀扶至外室,眼见门帘被放下,才在软榻上半躺了下来,杜远山连忙上去帮她按摩起腿来。
“远山,这些年多亏了你,本宫和晋王才能有今日。”
杜远山手中的力道更为轻柔,低着头说道,“娘娘言重了,当年若不是娘娘和……,奴才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
“当年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害你净身入宫,鳏寡孤独一生。”
“奴才本就是天煞孤星的命,能在有生之年为娘娘效命是奴才的福气,奴才求之不得。”
“你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本宫和晋王都会记得你的好的,你放心吧。”
“娘娘严重了,这是奴才的本分,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宫中诸多事宜还得依仗着娘娘,娘娘可得保重好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赵雅薇秀气地掩帕打了个呵欠,杜远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掩饰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本宫知道,皇上这一病,有些人就按耐不住了。一个个的全都上窜下跳,心思活络起来。”
“那娘娘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好。”
“哼,乡野村妇,目光短浅。”朱唇中吐出一串嘲讽的话,明明冰冷刺骨,从赵雅薇嘴中说出,却带着一股妖娆的味道,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极尽诱惑又充满危险。
赵雅薇长长的护甲在桌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周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空气中唯有那咚咚的敲击声,一下下的敲打在人心尖上,给本就浮躁的人心更带来一层压迫感。
杜远山持续着手中的动作没有停,连跪地的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仿佛过了好久,杜远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幽幽的轻叹,护甲“咯”的一声停在桌几上,赵雅薇的声音随着摇曳的烛光飘渺恍惚,“太医院,怎么说。”
杜远山手下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下,然后又平静地说道,“毒已攻心,少则数月,多则半年。”
“李太医说的?”
“正是。”
“你起来说话。”
“谢娘娘。”杜远山闻言站了起来,弯腰垂手立于一侧。
赵雅薇端起茶杯吹了吹,问杜远山道,“依你之见,李茂这人如何?”
“油盐不进,冥顽不灵,痴迷医道,只忠心于皇上,无机可乘。”
“他医术精湛,是目前太医院唯一能得皇上信任的人。这种人大多恃才傲物,不愿为他人所用,咱们拉不来,旁人也拉不去。”
“娘娘所言极是,如意殿那位倒是一直想拉拢他,只是奴才瞧着并未成功,还吃了他好几次冷言冷语。”
“李茂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也是这宫中难得的明白人。他怎会不知那丹药中含有朱砂?但皇上弃用太医院,他便权当不知。皇上招他,他尽心医治;皇上不招他,他乐得逍遥自在,何苦卷入这是是非非中。明哲保身,他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杜远山没有接话,赵雅薇继续说道,“他说一年半载,想来是有把握的。只是不知那温道长可有来见过皇上?对皇上的病可曾说些什么?”
杜远山皱了下眉,说道,“皇上那日正是服了温道长的丹药后才咯血昏迷的,后虽被李太医施针救醒,但人却神志不清,倒是未曾招见过温道长。”
“嗯,温道长深受皇上器重,待皇上醒来想必是要再见他的。你多派些人手侍奉着,切不可怠慢了他。”
“娘娘放心,现如今温道长正惶惶不得安宁,得知娘娘愿意对他施以援手,感动得痛哭流涕,直说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呢。”
“此人狡诈多疑,不可轻信。本宫听说他早年走失过一个儿子,长得倒与他有几分相似。本宫体恤他多年为皇上鞠躬尽瘁,如今已是迟暮之年,却膝下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帮人帮到底,你让人去好好查查,看看那个孩子可还活在世上。若还活着,找到后寻个安全的地方妥善安置下,也好将来让他们父子共享天伦之乐。”
杜远山一愣,脱口问道,“娘娘说的那个孩子,不是被温……给……”
杜远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赵雅薇微微一笑,说道,“她这么多年为了让温道长替她卖命,一直骗他说会帮忙找到那个孩子。你说若是有一天,温道长知晓自己的儿子早已死在了他一直以为是恩人的人手上,他会怎样做?”
“可是。”杜远山不解,“如此我们只需将来将那位的阴谋和盘告知给温道长,不是更简单明了?”
赵雅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话语中却带着无限的寒意,“你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一个人绝望到心死么?就是在给了他莫大的希望后又倏然地灭了他所有的希望,让他从天上一下掉进地狱,才能让他彻底变成魔鬼。唯有仇恨,才能摧毁亲情,温道长不是她的堂兄么?我倒是很期待面对杀子之仇和唯一的亲人,他们俩会如何选择。”
杜远山了然,对赵雅薇由衷地敬佩起来,她早已不是那个笑得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攻于心计,心狠手辣,否则她和她儿子在这诺大的皇城内早就尸骨无存。
但是不管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