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议骄傲之余,心中也难免有些惆怅,这三年来他花尽心力照料李弘,对李璟实在是顾不上,也不知道这孩子在长安怎么被武后琢磨了一番,才雕琢出如今这样三分谦谦君子风度的样子。
李璟哪里知道自家师父心中所想,自觉自己是个大人了,言行举止要有规矩,不能再丢了师父的脸。
师徒两个拘着礼,看着生分了不少,心里却各自念着彼此的名字,都有些担心对方疏远了自己,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了。
还是太平出言打破了僵局:“璟儿,你不是说母亲有口谕要你带到的吗?”
李璟这才抽回心神,朝帘子遥遥一跪:“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弘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帘缝中悠悠传来:“母亲有什么口谕?”
“皇后娘娘口谕,多时不见太子,她心中甚是想念,所以设宴于合璧宫绮云殿,请太子过去一聚,以聊解她和圣上的思念之情。”
帘中一响沉默,唯有一阵轻风拨动窗户的微微响动,混着众人略微紧张的鼻息,愈发显出房中的寂静。
李璟不由心下一动,知道这对天家母子关系已经僵硬,便轻声又添一句:“沛王、英王和相王三位殿下也甚是想念殿下,圣上更是时常提起殿下。”
太平亦抹去脸上嬉笑的神色,半是撒娇地贴着帘子,就像小时候贴着李弘的胸膛:“弘哥哥,你来吧,母亲说了,这是家宴,少了你就不算数了,太平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同席吃宴,就像小时候那样。”
“像小时候一样,把一嘴的油都贴到我的衣襟上?”李弘低低一笑,笑声中透着无奈,“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就照办吧。”
太平这才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弘哥哥是最疼太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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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家宴就设在洛阳行宫的合璧宫绮云殿,帝后二人高坐其上,李弘和裴氏合坐在李治一侧的次席,而太平则黏在武后身边,和李弘相对而望。
李贤、李显、李旦则各携其眷分列两侧,至于李璟等几个小辈就坐在席末,遥遥望着前头尊贵的皇子公主。
“弘儿,许久不见,你的病可大好了?”
武后满是关切地望着自己长子瘦削的脸颊,那对突出皮肤的颧骨就像两把无刃的刺刀,深深地扎进她的心中,刺破她本以为坚固如铁的那道防线。
李弘身子早已虚弱不已,此番赴宴不过意思意思,一双镶金的象牙筷子摆在眼前,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无力地朝武后点点头:“身体的病不大好,但心中的病已好了七八分,母亲请放心好了。”
“你在此处修养,能轻松愉快当然是最好的。”武后朝他背后一望,就瞧见一名清秀少年站在后头,正是当初为她扳倒东宫党“立下一功”的吴议,因为李弘的病,不得不随身带着药伺候着。
她心中自有分晓,与其说吴议带着他的药,倒不如说,吴议就是他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