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也没做错什么,自始至终,她爱的人,不一直都是楚洛吗。
长安此时此刻,目视着楚瀛的背影,眼角旋然有泪水滑落。
这么多年了,她和楚洛,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守着那份沉重的回忆,企图从过去的美好中摸索出一条前进的路来。
他们都忽视了一点。
沈长乐从不是沈长安,楚瀛也从不是楚洛。
花开自有时,人无再少年。
楚洛的身体完全复原是在永昌十五年的十二月,临近开年,宫里的事情也格外多些。在这些日子里,长安和楚洛的关系也稍稍和缓了些,相处之下,倒真有一种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感觉。相宜殿的沈昭容刚刚生产不能侍寝,又加之皇帝生病的缘故,渐渐也被冷落了下来。后宫之中,暂时恢复了一片平静。
除夕过后,宫里又传出了一桩好消息——德妃周若华有喜了。
德妃再度有喜,长安也并不感到稀奇。她性子一向平淡,不争不抢,与后宫中这些哗众取宠、明争暗斗的女人尽不相同,因此恩宠也比旁人多些。
比之宫里那些年轻娇艳的女子,周若华已经三十一岁,到底也是不再年轻。她再次有孕,无意中也提起了宫中老一辈嫔妃争宠的念头。寒烟和晚香也常常在长安耳边提起,让她仔细调理着身子,预备着再有子嗣。每当听起这些,长安只是微微一笑,只作不觉。
她的身子一向不怎么好,如今已经三十四岁了,也不易再有孕了。况且,自从云璟离世后,她的心境忽然平淡了下来,只守着云珂,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学着骑马弄剑,仿佛人生也该知足。
在这些事情里,如今的沈长安倒是像极了赵南烟。南烟半辈子都无宠,倒是也对这些看淡了许多。在长安刚刚认识赵南烟的时候,她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因为出身卑微,她忍辱负重,但凡事也有争抢之心。可自从子涵出生以后,她便改变了许多。前几年的时候,长安还常常见她在宫中走动,可这些年过去了,子涵身为皇帝的长女,今年已经满十六岁了,按理说,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可南烟只有子涵这么一个女儿,皇帝难免也顾着旧情,便把子涵留在了南烟的身边。
然而这样的安稳,在这人心浮动的后宫之中,终究只是一时的。
开了春,长萱便随了朱政进宫来拜见长安。
长安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长萱了,她的面色更加红润,身形也更丰腴了些,长安还未来得及开口,长萱便已盈盈福身下去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长安笑色宛然,赶忙让晚香去扶起她来,温言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须多礼了。”
长萱笑得和婉,轻轻走上前去,握住了长安的手,温声道,“长姐,我今日来,是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的。”
长安浅浅微笑,“什么?”
长萱轻轻击了两下掌,紧接着便有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拱手跪下道,“下官许致远给皇后娘娘请安。”
长安微微一怔,含了笑道,“这是……”
“这是为长姐身边的寒烟姑姑挑选的夫家。”长萱笑吟吟道,“今日我给长姐把人带了过来,长姐看看如何?”
说着,长萱轻轻靠近长安身侧,放低了几分声音道,“长姐,这位是洛阳瀍河区的许县尉,也是贫寒出身,但攻于苦读,一朝中举。其品行在城内有口皆碑,是难得的清官。况且家中无妻室,许给寒烟姑姑再合适不过。长姐意下如何?”
长安目光一瞬,轻轻笑着,“本宫看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叫寒烟自己来看看?”说着,她转首唤了晚香来,“去把寒烟叫来。”
不过多时,寒烟便一脸喜气洋洋地来了。她方一进殿,见有外人在内,立刻红了脸,也明白了方才晚香的语下所指,便低低地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长安笑叹了一声,转而道,“来见过许大人。”
寒烟缓缓走上前,温然颔首道,“许大人。”
许致远立刻拱手,“见过寒烟姑娘。”
长安看着二人一来一往,不觉温婉浅笑。
她信得过长萱,也信得过她找来的人。寒烟在自己身边伺候了整整十七年,亲如姐妹,如若再不给她找个归宿,连长安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如今尘世落定,风波平静,她才更要为自己身边的人好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