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苏青筝的意思,他打算先去找礼安知府了解详细情况,再做计划。
路上静的只能听见马蹄敲打青石板的声音,连原本的闹市区鲜少人烟,开张的店铺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在大堂等了好一会,知府才急急忙忙迎出来。
“世子爷,下官来迟!”年过不惑的知府面上蒙着布罩,掩住口鼻,停在五步开外,躬身行礼:“还望世子爷恕罪,如今礼安城内疫病肆虐,下官不敢近身,恐污了世子爷贵体。”
苏青筝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缛节:“那便不必多礼了,和我说说这疫病的情况。”
“此是下官失职。源头尚不清楚,当发现城里出现大批‘风热’时为时已晚,昨日有的病患开始咳血,撑不住的晚上便去了。”知府的话与守将并无区别:“从发觉到出现亡者只过三天,据目前病患来看,传染极快。陛下派遣的医者正在偏院研讨药方,还请世子爷早日离去,免伤贵体啊!”
“知府大人说的在理,苏少爷,我也觉得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早些回京吧,我很快就能解决的。”姬未好连着点头,对知府之言表示发自内心的赞同。
苏青筝狠狠瞪她一眼,还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右脸。力度轻柔的只能叫做调情了,姬未好捂脸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震惊。
自从到了礼安,这位苏少爷是不是有些讲不清的变化?单论性格的话倒是和某位黑心的神医越发接近了。
若是他的话,诱因该是这次疫病?
姬未好揉揉鼻尖,回忆着那位神医惯言的话语。
——呵。闭嘴。过来,蠢货。
………………还是别想了,不可能的。那人本质上可不是什么济世慈心的医者,根本就是视他人如草芥的……唔,魔鬼么。
苏青筝又与知府交谈片刻,姬未好听知府的意思是若世子爷执意不离城,那便请他暂住此处。苏青筝应允了,令奉剑和侍枪二人随管事去看住处。
然后他转到问道:“你想做什么?”
“诶……”姬未好思索:“我可以先和那些京城来的大夫谈谈么?”
偏院里几位皓首苍颜的老者争论的面红耳赤,几个药炉燎出青烟阵阵,砂锅里药汤滚沸。
知府清咳一声:“世子爷到了。”那几人才停下争执,躬身行礼。
苏青筝虚扶一下,又转头看着身后的姬未好,示意:“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姬未好微歪身,从苏青筝身后探了个头出来:“那请问几位大夫,现今这药方进展如何?”
其一长叹:“光从症状还没诊出源头的病因,有人说是喝了不净的水,又有人说是吃了山中禽物。”
“传染之途也尚未确定,只得先把病人隔离开作应急之法。”另一人摇头:“这也不过聊胜于无。”
“知府大人已下令把染病之人集中至几处,可也有人担忧身处病患密集之处会加促病发,不肯前来。”
“现今我等也只能尝试着配些药汤,尚不知结果如何。”
总之就是还没法子呗。
姬未好收身,缩回了苏青筝身后,垂头思索着。苏青筝看着她。
所以姬未好抬头时正好与他对上了目光,反射性地退后一步。苏青筝还是看着她。
“苏少爷,我想去看看那些染病的人,你先去休息一会吧。”
苏青筝依旧是看着她,但话似乎不是对她说的:“住处不用准备了,我们现在就离城。”
“苏少爷!”姬未好急急拉他衣角,“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大夫都说传染的快了。”
“所以你便想去?”这话的用处不大,苏青筝蹙着眉问她。
“我不要紧的,之前不是说过我不会染上疫病么……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如此笃定的理由也确实是不能说,姬未好自知理亏,绞着苏青筝的衣角无意识的晃动几下。
这般似若娇嗔的动作安抚效果显著,苏青筝的面色逐渐放柔,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拉扯袖尾的手。
姬未好最后还是一人去了,当然也没待太久。聚处尽是哀吟的病患和无望的哭声,她不是什么医者,配药解病自然做不到,她去为的是观察情况。
疫病只是疫病,并未有劫数诱发的迹象。几个角落里咳血的人,眉目之间都缭绕着沉重的死气。
即是病症,而非天道,那也只能寄希望于此处的医者了。
姬未好出了那处聚地,才解下面上苏青筝硬要她戴上的几层布罩,旁边的小门有裹着草席的尸体被抬了出来,领路的侍差解释道这是为免再加剧疫病而抬去火化。草席口落出因病而枯槁的青丝,仅凭此也能看出死者正值壮年,这样骨肉俱全的一个人,就要化作一缕飞灰。聚地里传出的哭声更大了,撕心裂肺的快要把房梁给哭塌。
姬未好站了一会,转身随着侍差走了。
生老病死寻常如此。不过人间向来不留人。
姬未好第二天是被奉剑唤醒的。他在外面敲着门,说的:“姬姑娘,你还在睡么?该用早膳了,少爷还在等你哦。”
姬未好睁眼时只觉头昏脑涨,忽热忽冷。
……咦?
她撑着床沿想坐起来,却因气力不支又倒回了床上,撞上被褥抑不住的咳了两声。
奉剑声音一顿,拍门:“姬姑娘!你没事吧?我可以进来么?”
姬未好想回答,开口却是更剧烈的咳嗽。
这症状分明就是……疫病?
姬未好捂住唇,也止不住指间泄出的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