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走远了,李仁纪还留在原地,虽然前面这位兄台,连互相往来的地址都没留下,可李仁纪觉得这就是他的魅力,是一个随性的人。
“今天晚上果然来得值。”
黄仲举高兴了,翘着腿,吃花生“是吧,我就说青芷姑娘非同凡响,来得值吧。”
李仁纪又想到张居正,此人超逸绝伦,旁人绝不敢望其项背,又是铁溪先生和山长的得意门生,又蒙顾巡抚另眼相看,连自己也是占他的光受到接见。
再一想刚在兄台的话,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文字处读书。
自己虽然粗陋,但诚心请教,张居正怕也会提点自己一二,打定主意,李仁纪便转头对黄仲举说话。
黄仲举一惊一乍“哎哟,我说,仁纪,我可好不容易把你请来,大半年了你就给了我这么一次面子。咱可不能走,不能走。”
李仁纪笑得温和,“黄兄,今夜我已经收获够多了,夜神也累了,咱们早些回去,明日寻张居正求教去。”
黄仲举有些张口结舌。
“张、张居正?那是咱们能攀得起关系的么?”
李仁纪笑了笑“书读得这么通的人,人情怎么可能不通?咱们诚心求教,自然会得到回应的。”
黄仲举还是有些不解“这,可是张居正好像永远很忙,从不答应同学宴请,像是家里有什么人在等他一样。又一次连山长的邀请又拒绝了呢,同学的邀请更不用说了,他会给咱们这个面子吗?何苦自讨没趣?”
李仁纪也没了把握。“咱们姑且试试吧。”
黄仲举听到明日邀约张居正,心里兴奋起来,也没心思听这青芷弹弹唱唱的聒噪。
拉着手,和李仁纪回去了,只等明日和张居正相见。
这里春梅和紫苏已经回到了春意楼,春梅泡在浴桶里,叫紫苏给她拿玫瑰露。
紫苏看着十几个瓶子,一时拿不准那个才是玫瑰。
“姑娘,哪个是玫瑰的?”
春梅贵为花魁,似乎还没有过贴身丫头,只有外边的粗使丫头,因此,内部很多事,都是春梅自己干。
现在有了紫苏,她才享受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
“给我拿桂花的吧。”
这个香味浓烈,紫苏一下就找到了。
春梅把小瓷瓶子握在手中,感受着瓶身的凉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出现幻想,那个李仁纪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捂住耳朵,也回响起他的声音。
春梅叹了一口气,把桂花露洒到身上,慢慢洗了,擦干头发,可这次并没有倒头就睡,她在床上辗转反侧。
紫苏吹熄了蜡烛,拉上了门,悄悄到楼道尽头的杂物间去了,那里有一张小床。
是今天晚上春梅回来后,给他安排的。
有单独房间的都是技女,其实春梅人很好,紫苏觉得,当初找她找对了。
一个能让紫苏一眼就着迷的人,一定有些过人之处。
可是紫苏累了一天,也睡不着觉。
夜晚的到来,陌生的环境、疲倦的神经。
都在她的脑海叫嚣着。
紫苏想睡、不敢睡,好像门外有一只老虎在等着吃她,紫苏有些不敢面对,不敢面对白天、不敢面对黑夜。
她离家出走,不敢面对张居正。
这时候的他,早已经下学回家了吧,但是自己不见了,张居正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是那样一个富有责任心的人,他是那样一个把自己照顾得周到妥帖的人。
自己突然不见了。
张居正现在是否正在到处寻找自己呢?
是的,张居正白着一张脸,打着火把,孤身一人骑着马,已经追到了城外五十里地的地方了。
这里是城外的一片野林,白天长有些客人过路。到了晚间只剩一片肃杀,枯草被风卷得沙沙作响。
他浑身有些僵硬,可心里有一团火,烧得他坐立不安,焦急欲焚。
从怀中掏出紫苏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张居正有些痛苦的吼叫“紫苏——”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走?张居正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走一块,他不能想想当自己回家时,屋里已经人去楼空,那种巨大的失落让他无力承受。
紫苏会到哪里去呢?
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呢?
是自己怠慢了她?
还是紫苏厌倦了自己?
张居正打马,健硕的骏马踏出哒哒的蹄声,在深黑广阔的城郊回响,青砖围建的城墙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在夜的深沉里沉寂。
张居正继续向前寻找。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镇定。
可平日里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尽数崩盘,他成了一个为情绪左右,被心神动摇的软弱的人。
张居正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青灰的苏缎已经纹路扭曲,手上也挤出青筋,指节泛白可仍紧紧用力。
张居正无法从铺天盖地的愧疚和想念中全身而退,就好像在荷花池旁边,看见紫苏与黯然落泪时,自己毫无防备的沦陷。
那是一种遗失珍宝的痛苦。曾经属于你的美好,突然有一天便离你而去的怆然。
紫苏,你到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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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芷姑娘坐在螺钿床上,替客人更衣。红烛摇曳,暖香阵阵,屋里多陈设名家书画,书山笔海,洗墨砚池。
青芷姑娘摸索着,将自己靠在客人身上。
那是一个富商行头的中年人,脸上身上极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