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长河村里路灯稀疏,昏暗但不算太不平整的道路只靠路过的人家传出的灯光照亮地上,当然村里人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条路要如何走,只是对村外人来说有些难度。
单静秋没用力扯着杨晓,只是轻轻带着她往前走,她想过度热情反倒会让杨晓觉得尴尬,她只想保持适度的距离,等慢慢熟悉起来再说。
杨晓好奇地打量着夜晚的长河村,她第一次来到这样的村庄,但和她想象中绿水青山或是农家乐的山里村庄不同,这里更为简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旁边的房屋大多是平房,偶尔才有一两座两三层的,最高估摸着也就五层顶天了,偶尔路过人家还能闻到些许奇异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在长河村,也谈不上什么统一管理,早就包产到户、各干各的,基本上劳动力外出打工,这儿被留下的家家户户自家都养些鸡鸭,养大了可以担到县城里卖,没养大也能留着吃鸡蛋、鸭蛋,平时喂的东西也简单处理,唯一的缺点就是鸡鸭有些味道,鸡屎、鸭屎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让不习惯的人能被熏得受不了。
不过还好,现在村里好歹已经不讲究什么农家肥,起码田地旁没有一股令人无法忍耐的味道。
当然,即使是已经算是还好的状况,对于很多城里孩子来说,依旧显得有些可怖,就像杨晓,她便被这一阵又一阵的味道折腾得忍不住反复屏息,试图躲开这些生化炸弹。
她忍不住有些丧气,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甚至已经先和父母聊了又聊,听他们把最差的结果强调了好几次,可在真切面对着这一切时依旧有些惶恐不安,这些和她的生活真的太过遥远,哪怕看到、闻到她都克制不住自己躲避的眼神和动作,就连脸上的表情都下意识有些变形。
可是旁边的未来婆婆太过亲切、关怀,让她越发为自己的太讲究愧疚了起来,婆婆和阿伟对她都这么好,她怎么能嫌弃这呢!这可是婆婆拉扯着阿伟长大的村子啊。
“对了,阿晓我给你介绍介绍。”单静秋突然转过去笑眯眯地看着旁边,她当初头一回被丢到大同村的时候也受不了村子里那些甚至连卫生都不给孩子做,任凭孩子天天鼻涕哈拉、满头虱子到处乱爬的父母,可时间久了,她渐渐能理解,世界上不是什么都能这么简单的评判的。
但不可否认,哪怕是她,偶尔见到依旧会在心底受不住。
所以她从不觉得像杨晓这样城里长大的孩子,会有些畏缩是不正常的,她只想帮着这个此刻怯生生的小姑娘缓解一番焦虑。
杨晓好奇地看了过去,有些犹豫,还是应了声:“好的,单阿姨。”她纠结了一会,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叫单阿姨不知道会不会太过生疏,可要是叫那些什么婆婆、妈妈之类的又好像太过着急了。
单静秋指着远处的一个仓库,是长河村被废弃的仓库,嘴里介绍着:“这个仓库被废弃了,以前里头都是放些收回来的麦子,在还没收麦子的时候堆些柴火,备着村里人用,旁边是大片的麦田,每年差不多六月份的麦子长得最好,那个时候的麦子粒粒饱满,里面已经都是水分,水灵灵的,要是用火烧了吃,别提多美了。”
“这个仓库原来总是放着柴火,后来有一次出了点事,就没放了,你猜猜是为什么。”
杨晓被单静秋说得入迷,好奇地眨了眨眼:“为什么?是因为有人偷里面的麦秆出来烧?还是拿里面的柴火出来烧麦秆?”
单静秋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是因为我们村里一堆瓜娃子蹲在那仓库后头烧麦吃,这烧麦的时候呢,可能阿晓你不知道,几个小孩子围成一圈,一个人拿着一把,冲着火堆要不断翻来翻去,不然马上就焦黑了,那时就苦了,没味道,眼睛要利,看着这麦子一旦变成黄的,就得立马把它摘下来,放在你手心里一边呼烫一边用力搓,等搓下一把麦子鼓起腮帮子你往那一吹,就只剩下黑乎乎的手抓着一大把焦黑的麦子,放到嘴里一吃,麦香味全窜到嘴巴里,可是我们这孩子最美的零食!”
“那仓库为什么不能用了呢?”杨晓一边入神的听着乡村故事,一边好奇,她打小就天天上补习班,这样的农趣事她没做过也没听过。
移动的人形衣架邱正伟刚从后面像个吭哧吭哧的老黄牛赶了上来,听见杨晓问了这问题,立马急了,可他动作哪有单静秋说得快。
“因为我们这有群瓜娃子烧麦吃的时候啊,性子急,搓麦子忘了火,结果这火把半边仓库都烧了,那年救火吓坏不少人呢,结果其中有个娃子想出来了一招,带着村里这几个用那只搓麦子的黑手把自个儿的脸搓得黑黝黝的,想装被烧到了,哭着跑了出来。”
杨晓乐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熊!单阿姨,那后来怎么样?他爸妈信了吗?”
“妈!”邱正伟在背后很是委屈,怎么自家亲妈不断揭他的短,他还要不要面子的。
当然,为了哄媳妇开心,单静秋是不要儿子面子的,她继续说着丝毫没管儿子:“结果啊,他们哭着出来了,那时候脸黑的,一条眼泪下来刷白一条,这村里老少爷们谁小时候没干过这些事,一眼看了出来,后来当然是被一个个逮回家上了顿竹笋炒肉。”
杨晓噗嗤一声笑开了,刚刚邱正伟委屈的那一声喊不打自招,她还不了解他,这故事里的瓜娃子啊就是他本人了。
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