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还是鬼?
“是比莫琛更难缠的恐怕并非是那个人。”忍不住要张口询问之际,南城九倾及时地哼了声。
话音轻如羽毛拂耳,他似乎并不想让对方听见这句“赞扬”。
再次定睛细窥,我终于品出些端倪。虽然相貌身高乃至声音神情都如同本尊翻模,但除乍眼下的冲击外,还是能觉察到些许差别。
这位“李鬼”般的陈制片的发型更短,身材更精瘦,颧骨略高,一颦一笑间溢蛮横之气,一双狭目同样精光四射,但较之前者也更多了些凛冽的狠。
想起南城九倾先前的评价,我亦是同样感受:再是精明多虑,莫琛多少还会端着点底线分明的斯文商人架势,而眼前这位的精气神全可由一个“戾”字所概,阅世经验浅薄如我也能轻易嗅出那肆意张扬的杀气。
南城九倾向前两步将我严实地护在身后,双手微抬起。
“请问您是?”然而架势摆足之后,他也只是平淡地打声招呼。
很像陈制片的男人笑眯眯地举起保温杯啜了口,然后长叹。
“荒山野岭遇旧知,值得小酌一杯。几位,不如趁霁月未上柳梢头,跟陈某一起烤烤火聊聊天。毕竟时间还早,不是吗?”说完,扬手一挥,轻巧点向篝火处。
我浑身寒意飕飕。因这位“陈某”似乎在竭力模仿另一位的气势腔调,连语速都不放过,听在耳里极为别扭和惊悚。
得令而动的不是我们,而是其背后的壮男,铁塔般地朝我们的后路上一堵,看来这番邀请是不应也得应了。
南城九倾略迟疑后握过我的手向前走几步,表示悉听尊便。我有些讶异,这么乖顺任人摆布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请!”光头大汉紧跟背后,展臂做势却没有朝前带路,而“陈爷”则笑嘻嘻地兀自向前,将背部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南城九倾的攻击范围内。
这两人的行动阵列看似极其不合理,彪悍体型的打手垫后而让文弱老板身处涉险位置,但细想就明白南城九倾这么乖的原因。若不是连同耄将都能确信这位爷对付他绰绰有余,哪会有这般没章法的挟持法。
至于背后的壮汉,显然只需要看住我。
可能因山涧湿雾弥延,篝火看似近实则远,被掩在浓密植丛覆盖的洼沟里,那儿应也是一处宽敞的平地,而且地势陡险,需攀坡将近一层楼的距离才可到达。不知这两人怎么会特地爬上路来“撞见”我俩,跟守株待兔似的。
搭完架势,陈爷慢走几步跟南城九倾并行。两人笃悠悠地聊天,你一句我一句,正如旧友话家常。
“南城九少爷,你回阳界几年了?”
“如果不算公务,已有十年。”
“这么多年,你觉得幽煌待你如何?”陈爷又问,笑了笑。
南城九倾却反诘:“幽煌待我如何,您不是最清楚吗?”
陈爷抚掌大笑:“好吧,那应是问上天待你如何?”
“上天一直是本座最大的衣食父母,陈爷您觉得我应说是好呢还是真特么的好?”南城九倾也跟着笑,回得很是戏谑。
他这种正而八经的怪腔怪调,我从未见识过,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好似这老鬼怪又新披上一张陌生的皮。
谈笑风生的身体里,现在到底藏着怎么样的魂?
高阶的鬼类自称可化万物万相,万物我懂,但“万相”是什么?
我茫然地瞧着前面修挺的背影,却听背后的耄将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