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寻着光点走了过去,不远处四个大汉围成一团坐着,他们背上背着一大篓子,篓子装有一大包,鼓鼓的,他们正中间燃有一幽绿色火焰。
段墨顿住脚步,紧锁眉头,视线紧粘在他们脸上,这四人就是照片中的主人翁,无论长相,穿着甚至背的大背篓都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点,照片里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现她面前是四缕残魂。
“嘿,那位朋友你也是背夫吗?坐过来一起聊会儿啊。”其中一人发现了段墨,他冲着段墨挥手喊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你的同伴呢?”一人问道。长路漫漫,路途艰险,每次送货茶背子们都是几个人结伴而行,方便路上彼此有个照应,像她这样,大晚上又是一个女人,着实引人怀疑。
段墨将包抱在怀里,低声说道,“他们走得慢在后面,我急着回家去。”
一人听完皱起眉,语气中带着不赞同,“在着急回家也不能一个人走啊,荒山野岭,你又是一女的,要遇到危险连个扶你一把的人都没有。”
“老二别说了。”一人掏出一根两截指腹长的叶子烟,没有点燃,就这样放在嘴里吸了口,恍惚间段墨看到一缕青烟从他嘴里缓缓吐出,他瞥了眼段墨抱紧的包,沙哑说道,“大妹子着急往家赶自然是因为家里有急事在等着她,这条路大家都走了这么多回,有危险早就出事了,哪里需要你在这儿瞎几把叨叨。”
“我这也是为她安全考虑嘛。”刚那人嘟囔一句,“天灾**谁又说的准。”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人凑他耳朵旁嘀咕几句,段墨看到他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包,又看看她,目光变得怜悯起来。
原来是包的拉链没拉严,左侧掉了一截白布出来。
在一些地区,家里如果有人去世,人们会在身上带一块白布,披麻戴孝之意。
段墨没有解释,只是将白布塞进包里,合上拉链。
因为这截白布,没有人在怀疑段墨为什么一个人连夜赶路回家,背上也没有背篓子。
大家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无论说什么最后都绕回了家人二字,出门在外,最放心不下的无非是老婆孩子,但为了生存,他们别无选择。
“家里穷,没的办法,一家六口人都指望着我这点钱活下去,背夫累是累,只要有钱我就愿意干下去,再苦我也愿意,只是辛苦我家那位了,又要顾家里还要操心家里的农活,跟了我这么久,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大家都是一样,不然谁会出来干这个,最开始的时候这山里哪里有什么路噢,草都有半人高,最后还不是我们一个一个脚印踩出来的,活生生踏出一条属于我们的路,也不是说没有别的路,还不是为了节省时间,抄近路,想的就是能早点结束这趟,拿着钱开心回家过日子。”
“妈的,老子第三个娃已经快两岁了,我还没听他叫声阿爸,这次回去一定要让他多喊几声。”
提起娃,他们疲惫的脸颊也会染上笑意,家人是他们坚持走下去的支撑,辛苦了大半辈子,为的就是能有一个幸福的家。
然很快,大家脸上又铺上了一层黯淡,深陷的眼眶中盛满对家人浓浓的思念,甚至有人偏过头去抹了把眼睛。
有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段墨看来那是没真正体验到情到深处。
夜渐深,大家从背篓里拉出张灰色粗布盖在身上,席地而睡。
段墨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最后索性坐起来,三儿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能心平气和与几缕残魂坐在一起,听他们回忆往昔,最后还睡在一起。
茶背子,茶马古道。
是一个时代的文化。
他们是一个时代存在的标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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