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笙恐高,那种学校组织登高,所有人都在落地玻璃边鸟撖城市全景,只她一人呆在大厅中央闲逛小卖部的级别。
绝望的瞬间,她甚至想,干脆直接被官兵捉了去,毕竟自己和这里的江湖恩怨没有任何牵连;少年,老者和大娘的生死根本就不该是自己肩上的责任,她又何必,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去冒生命的险?
可当她对上老妇那浑浊的双眼时,那灰暗的瞳色恍若巨口深渊,渊谷中沉默着一座由心忧堆砌而立的古宅,无数人的命运进驻这里就此定居,在如此不见天光之地,她甚至看见了老者,楚归白,甚至还有仅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可唯独不见老妇自己。
不行,她一定要带着老妇逃出这个鬼地方,老先生还等着李大娘为他看上一看呢!
她艰难地挪动着两条麻木,且有抽疼感的双腿来到断崖处,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眼久久不能聚焦。断崖旁有一丛爬藤类植物,她将所有的藤蔓揪成一捆,并试了试它的韧性,估摸着能支持大娘一人的重量,于是她尽力克制住自己非条件性的颤栗,和大娘交代:“大娘,一会您顺着藤蔓爬下去,下面有个凹陷的,能垫脚的断面,咱在那儿躲一躲,那些当兵的应该看不见咱。”那儿或许山体的岩石意外断裂过,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视觉盲区。
“姑娘你顺着爬,那些都是刀尖舔血的人,被他们抓去只有一条死路。大娘活了那么多年也没什么遗憾,你还年轻……”
“咱们都得活着,老先生还等着大娘治病呢!我爬下去,没问题的……”
可真的……没问题么?
卢笙耳边回荡着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仿佛要冲破束缚住它的无数条动静脉血管,冲破坚硬的肋骨,冲破随时会滑落的ròu_tǐ。她不停地深呼吸企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匍匐的身体仿佛自带磁体,紧紧吸附在岩石块上,她努力寻找新的着力点,然而无力的大腿肌只会和她开几番踩空的玩笑。
明明只有几米左右的距离,可她却似乎花去了一辈子的时间。
她估摸着许是到了安全的断崖面,睁开紧闭的眼向斜下角迅速瞥了一眼,隔着汗液的晶莹看见了老妇似是向她招手的模糊人影。
为图节省时间,卢笙计算好方向,往大致的方向奋力一跃。
一个完美的弧线,却因为施力者力量的有限,遗憾地和安全着陆点相错而过,并继续向下做着自由落体。李大娘亲眼目睹了这年轻生命的陨落,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捂住嘴,眼角有止不住的滚烫液体滚落。
却看见一个手肘死死抵住了一处不断有小石粒崩落的边缘。
卢笙死死将自己扣在了断面处,她的左手五指强行嵌在崖壁的缝隙内,不断有血珠挤出。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还要想办法回21世纪!她不能死!
内心在咆哮,深埋在大脑中强大的求生欲正在觉醒,卢笙的表情变得狰狞,将崩出来的眼泪狠命地往肚子里咽,此刻ròu_tǐ上剧烈的疼痛早已被忽略,她利用自己左侧下肋骨和柔软的腹部作为借力点,通过磨蹭慢慢把自己的下半身移上断面。
大娘在发现挣扎的卢笙后,立刻不顾自己会被带下去的危险,帮着她把后面一条腿抬上来。
卢笙脱离了危险,紧接着左腹处扯着神经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去查看伤势,才发现被蹭掉一层皮的可怖伤口正黏合着磨损的衣料,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一旁的李大娘并没有给卢笙喘气的机会,她紧紧将卢笙的头按在地上,并捂住了她的嘴。
断崖之上,隐约传来了男人们急促的谈话声。
“头,前面是断崖,那两娘们不在这儿……诶诶,头,别往前去了,难不成她们还有胆跳崖不成?”
为首的男子却径直往断崖下望去,密密匝匝的树木连接成一片望不穿的木本之海,有着令人生畏的态势。崖旁的爬藤植物稀疏垂落,做着小幅度的周期性摆动。
此时一阵风吹过,藤蔓随风扬起,风散,藤蔓无能地再次垂落,做着无意义的单摆。
小吏跟着男子不走心地瞧了一眼,嬉笑道:“头跟着大人办事几年,疑心病倒是都染上了,那藤蔓想必是风吹动的罢!咱再往左边那条路探探去!”
男子凝望着藤蔓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走吧。”
待到断崖上的交谈声逐渐消失后,卢笙蹒跚地扶着崖壁站了起来,在一旁向凹陷处生长的树上折下一段较长的枝干,努力地将被风吹得近一些的藤蔓勾近自己,重新拧成一股,交到大娘手中:“大娘,我先爬上去,在上面接着点您。”
“孩子,你的伤……”
“嘶……没事!”卢笙硬憋着眼泪和鼻涕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示意大娘放心,说罢下定决心疯狂地往上爬,试图用速度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血肉之躯的疼痛。
卢笙知道藤蔓的耐久度很低,故而她把所有的机会都留给了最需要照顾的人。
历经千辛万苦,卢笙终于为自己活生生地辟出一条生路来,稍微调整了气息后,她再次伏地来到断崖口,虚脱地伸出手,突然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按照自己的体力要给李大娘搭把手的成功率非常地低,而且极有可能自己会跟着妇人一块掉下去。
李大娘上升的过程非常地缓慢,她的衣裳早已湿透,衣角甚至能够拧出水来,这无疑更加重了藤蔓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