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洲的荷叶菱藕,在雍乐十五年的秋冬之交,已然枯败。
三春约了栊翠庵的妙玉在缀锦楼下棋,林黛玉翩然来迟,贾探春取笑:“颦儿这位奶奶事忙。”
“三丫头还说。”林黛玉提帕咳嗽几声,往楼外绣墩一坐,盘起的头发下面色郁郁:“不是太太病了么,才亲侍汤药回来。”
王夫人是探春嫡母,她倒不好取笑了,贾探春对林黛玉不能说是十分尊重,有一次谈及众女生日,探春说贾母和薛宝钗“娘儿俩都在正月,二月没人”,袭人插口说“林姑娘是二月,只是不是我们家的人”。
这两句话看似平常,其实充满了若有若无的歧视。
薛宝钗对于贾府来说不过是外姓亲,而林黛玉身上还流着贾母的血液呢,何以宝钗是“娘儿俩”,黛玉就不是?更何况从丫头袭人口中说出来?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味道。
“舅太爷殁了,太太不好受,我也才去问安过。”贾探春对王夫人,明显比生母赵姨娘担心。
“琮哥拿进来的评本,你们看了吗?外边那些男人,才是不尊重,评本上什么也能说。”贾惜春捋捋小辫,以手支着下巴:“林姐姐两句‘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有评本说‘此闺阁之作,扭捏作态,欲拒还迎,欲说还休是也’,呸,什么臭男人!”
“我看的评本,宝钗的‘好风凭借力,助我上青云’,还有人说,不似女儿之作呢。”贾迎春执白子在棋枰按下:“琮弟还想让我们走出闺阁,到别家小姐门中聚会交流呢。”
“出书的事,老太太不大过问,要是这样走出闺阁聚会,像他的书社结盟一样,恐怕有损闺阁清誉,到底不好。”贾惜春眉毛一皱,对此不乐观。
惜春对自己声誉看得较重,因此红楼之中趁赶走入画之时,公然和嫂子尤氏决裂,说东府不好的风声,影响了她,“杜绝宁国府”。贾惜春能和宁国府一刀两断,这时宁国府名存实亡,她在荣国府也能安然,自小见识了诸多冷漠的人,心也容易冷漠,也容易自私。一个人缺乏被人爱,也很难爱人。
贾探春却更开放一些,不以为然:“琮弟说得好,《幼学琼林》有云,伯商仲商,时称越秀。商景兰、商景微能够留名青史,不外乎外出聚会,谈诗作画,往来吴越苏杭,遍交名流。就算不说她们姐妹,黄媛介不也是儒门名媛?那更是无所不交……”
“三姑娘提议建成的海棠诗社,至今已经荒废,珠大嫂子为了督促儿子,也顾不得小姑子了,也有管不过来的时候,等今年过了,我倒想重建一个桃花社……那边的宝姐姐,有诰命在身,是能进宫或者外出与官家夫人交流的……顺便叫上云丫头……”林黛玉兴致勃勃。
“云丫头,还没议亲吗?”贾探春鹅蛋脸笑开来。
“没听说过,你们应该先议二姑娘,等二老爷回来,再议三姑娘……”林黛玉笑:“这一对姐儿,不知便宜谁了呢。”
贾迎春羞红,惜春道:“二姐姐还不用急,不是说孙家出事了么。”
这时紫鹃匆匆来回琮爷院子发生的事情,众女惊起,贾迎春责骂道:“太不像话了,宝钗哪儿错了,我们过去看看!”
妙玉辞去,众女过沁芳桥,走翠嶂石路出园门,过南北宽夹道,到贾琮院子,只见莺儿跪着回说:“爷不能错怪了奶奶,奶奶还怕爷晚上睡不好,巴巴叫人重新做了八步床抬进来呢。”
贾琮早已扶宝钗起立,反而气乐了,“我哪儿错怪了她?是她自己来求我。”
鸳鸯也扶晴雯进来:“琮爷真要向我们奴才摆主子的款?晴雯你怎么说?这是老太太的人呢,怎能这样糟蹋?小红还是大太太点头的……”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这样满院子的下跪?”贾迎春也进来指责,贾惜春就当看热闹。
贾探春却沉吟不语,林黛玉则是啧啧称叹:“往后没人能制住琮弟了,宝姐姐都不能,琮弟一发威,三姑娘这颗玫瑰刺也不及。”
“二嫂子干嘛把我扯进来?”贾探春笑哼。
“所有人都向我发难了,散了吧,散了吧。”贾琮逐客,等把这些人赶走了,才回头道:“我的夫人,为夫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可以去刑部帮忙问问,结果我却做不了主。”
实际上贾琮打的主意是,薛蟠还是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那货这回不死,迟早也要出事,不值得救。
但是薛家重情,不重视他人生命,贾琮也就在老婆面前敷衍敷衍,这个大舅子,就让他这么走了吧,临死拉个垫背,也不亏了。
“谢谢!”薛宝钗破涕为笑,丫头们才算松一口气。
……
“父亲,私收土地田亩这事,不好。”贾琮依旧不换官服,直面贾赦,如今进去做官的人,这样贾赦也就不好呵斥他了。
“哪儿不好啊?”贾赦挺着大肚子:“为父还想叫你孝敬点银子,只是你新官上任不久,又才娶了人,怕没有多余银钱,这才作罢。”
贾琮心下冷笑,开口道:“一次状元宴会,一次大婚宴会,应该没少收钱吧?”
邢夫人咂咂嘴:“礼钱都是要还的,别人过节,我们不去,遮羞布可就挡不住了。”
“张居正一家怎么被抄家的?有一点便是其家人横行江陵乡里,私占土地,终是报应不爽,一子上吊,一子充军,一子严刑拷打,连一代首辅,死后都几乎断子绝孙,不可不警醒。再说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