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几乎不再说话了。但少年宋却能感受到,只要宋洋在家中,他的视线总是悄悄关注着他,评判的、陌生的。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在看一个没有找到证据证实他罪名的嫌疑犯。
学校里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那一场打架以后,关于宋却的闲话变本加厉。那种疏远并不是明晃晃的,好像大家也不愿意刻意去做这种事,但总在不经意的细节中体现出来。
少年宋却对细节的把控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而这种沉默,也让人更害怕他了。
宋却从这个并不愉快的梦中醒来。
他走到窗台边上,看见有只小猫咪在树上,不知道是在单纯地玩耍还是不敢下去。他冷漠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一点担忧的想法都没有。
这个发现令他吃了一惊,似乎想到这点的时候,他心里才生出一些忧心来。
一个人的生理结构,真的能这么强烈地影响着他的精神世界吗?
宋却从窗台爬了出去,失去了系统,他的身体素质就是少年宋却的身体素质,年轻、健康,但仍然是个普通人。要是不小心从树上掉下去,还是很危险的,少说也要摔断一条腿。但宋却没有害怕,他爬到树上时树枝抖了抖,他也跟着摇晃了几下,好在及时抱住了树干才没有摔下去。
宋却往下看了一眼,与众不同的视角没有让他发晕,反而使他心情变好,说实话,有些不正常的兴奋。
宋却摇摇头,甩开那些讨厌的念头,伸出手去抱那只猫咪。猫咪似乎是被困在树上了,见有人来抱,乖的不得了。宋却将这一团柔软又温热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正准备返回窗台。
“蛮蛮!你在干什么!”
宋妈妈看到眼前这一幕,心脏都要吓停了,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尖利的声音。
宋却被她吓了一跳,脚下滑了一下,差点摔下树去。好在他反应快,一手抱着猫咪,一手抱着主干,稳住了身形。
宋却没有先和宋妈妈解释,而是选择速战速决,跳回了窗台,在宋妈妈晕过去之前,无辜地举起那只小猫咪,道:“它被困在树上了。”
宋妈妈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就算看见宋却安全地回来了,还是忍不住心口痛起来,连拍了好几下,才能开口说话:“就因为这只猫咪?”
宋却看着宋妈妈的满脸怒容,忍不住摸了两把猫咪,固执道:“它被困在树上了。”
宋妈妈突然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没了气势,她抱着宋却哭了起来:“我的蛮蛮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说你,你明明是连只猫困在树上都会担心的孩子。”
在这一刻,宋却突然明白了少年的沉郁。那个少年既怨恨父亲的不信任,又害怕母亲的过度信任。他知道自己从未有过伤人的念头,但他也知道,自己绝不是母亲心目中那么温柔善良的孩子。他惶恐于自己可能是个心理变态的事实,又不愿意轻易屈服。
宋却不知道少年去哪里了,会不会变成了一个正常人,拥有普通的大脑,过着普通的生活,但他理清了自己的思绪,知道自己要做着什么等待系统。
宋却拍了拍宋妈妈的背,奇迹般地,他对宋洋和宋妈妈有着感情,这让他面对他们俩时像个正常人一样。
“妈,我想见许昌平叔叔。”
宋妈妈擦了擦眼睛,把脸别到一边去。宋洋和许昌平共事了多久,她就和这个人认识了多久,平常宋洋请人到家里做客时,她也一直尽心尽力。因为宋却这件事,她真是提都不想提到这个人。
“你见这个人做什么?他有什么好见的?”
宋却知道如何让宋妈妈答应他的要求,他扶住宋妈妈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大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心理变态,我会不会真的变成很糟的人?妈妈,我想弄清楚这一切,不想只是听他们说。”
宋妈妈最终还是答应了,但她不让宋却一个人去,也没把这件事告诉宋洋,和许昌平联系好,便带着宋却到了和许昌平合作的那个教授的实验室。
许昌平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看起来有些书生气,明明是他指出了宋却的犯罪型大脑,但他看着宋却的目光却不像宋洋一样,带着那么多的审视。
许昌平给两人展示了宋却的大脑正电子图,旁边是几种普通人可能拥有的正电子图。
许昌平指着图像解释道:“你们看,这里是一个叫做额眶部皮质的东西,这里则是前额皮质腹侧。从额眶部皮质绕过这里,再到前额皮质的这个结构,叫做扣带回区域。扣带回会连接到大脑后侧,一直到颞叶和杏仁核的尖端。”
许昌平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医学名词,宋却从前也没有特别关注过脑医学,虽然对这些名词还有印象,但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几个区域分别掌管着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宋却的大脑和普通人相比,这几个区域有着明显的脑损伤。
许昌平接下来的话语也证实了宋却的发现:“和旁边正常人的正电子图相比,我们可以发现你的边缘皮质、前额叶皮层和颞叶皮层都有很严重的损伤。其中,边缘皮质是加工和处理人类情感的地方。前额皮质则负责人的‘冷认知’,额眶部皮质和前额叶皮层负责人的‘热认知’。”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晦涩,许昌平很快换了一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