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格特鲁德最快活的时光,倒不是畅所欲言的感觉让她无比快乐,而是那种切实的,在做些什么,在改变些什么的感觉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普法尔茨刚刚继承家业,又碰上收成不好的年头,他不愿意对农户加重租子,又不想通过提高税率来获得财富,正是最头疼的时候。贵族教育里,他们财富的来源无非就三样:战争、收税以及收租。
虽说有些逃避问题的嫌疑,但怎么也想不出两全其美方法的普法尔茨一起投入了格特鲁德的事业,并且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快乐。
格特鲁德很多能吓死贵族的论调都是和普法尔茨交流过的,或者说普法尔茨就是在她这种论调的熏陶之下成长起来的,甚至称得上是她“改造成功”的第一个贵族。
而且普法尔茨在格特鲁德的教育之下,学术水平远超一半的大学生,兼之身份地位,有了普法尔茨的帮助,格特鲁德对科学的推广可谓事半功倍。
格特鲁德将所谓“科学”越推越广之际,不止贵族,隐隐感受到危机的教廷也盯上了这里。
格特鲁德展示美妙的化学变化时顺便抨击了一下教廷所谓神迹采用的把戏,被教廷彻底视为眼中钉、骨中刺,更有大大小小的贵族在背后推波助澜。再然后,便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教廷派人将格特鲁德抓了起来,用的是处理异端的名头,举报人是布雷恩子爵,格特鲁德小姐的父亲。
布雷恩子爵像是看见魔鬼一样,脸上五官惊恐得变了形,到处跟人宣扬道:“她不是我女儿!她被魔鬼附了身!可怜我的小格特鲁德,她原本啊,自从那个魔鬼来了以后,她便处处和我作对,到处说贵族的不是,还在背地里诋毁教廷。这一定是哪个魔鬼跑了出来,来到我们坎诺,想要摧毁神恩,触怒天主,让我们坎诺的人民再也得不到神的偏爱。”
格特鲁德像是早早预料到了可能迎来的不幸结局,把这些年普法尔茨写给她的信件都保存在她忠心的女仆那里,见势不妙,那个女仆便带着信投奔普法尔茨。
普法尔茨想救格特鲁德,可这一次对抗的并不是一个囚禁自己女儿的父亲这么简单,而是要对抗拥有单独领土、能够自给自足,甚至拥有自己军队力量的教廷。
普法尔茨从未带过军队,也不知道如何和教廷对抗,他手下的几个骑士都极力反对和教廷正式开战,在他们的激烈反对下,普法尔茨也不知如何是好。没能及时做出的决断,使得普法尔茨没能来得及救出格特鲁德。
教廷将格特鲁德的刑架放在广场中间,周围围了一圈教廷的军队,再外面是围观的平民。那些平民里,有些是受过格特鲁德恩惠的,还有些是在大学里和格特鲁德一起探讨过学术问题的。此刻他们都露出了同情而焦虑的神情,却没有人敢上前与教廷的威严相抗衡。格特鲁德一一看过围观者的脸,他们都在对上她眼神时不自觉地侧过脸去,格特鲁德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失望吗?还是早知如此?她太疼了,疼的不能思考这些。
教廷的人说要用火刑处死异端,却没有傻乎乎地单纯等着火烧,早在行刑之前,他们便给格特鲁德喂下了毒药。这些毒药让人五脏六腑都痛的不得了,若不是被绳索紧紧绑在架子上,格特鲁德早就疼得打滚了。
她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普法尔茨终于来了。
就像他把她从父亲地窖救出来的那次一眼,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一嗅到他怀抱的气息,便认出这是自己深深爱着的人。
格特鲁德感觉自己是回光返照了,那一刻她好像什么痛苦也感觉不到,还能牵动脸部肌肉带出一个略带甜美的笑来。
“莱茵,我好痛。”
普法尔茨哭特鲁德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格特鲁德的手被绑住了,她不能去抚摸他的爱人,只能用脸颊轻轻摩挲她的爱人,像小猫在讨主人欢喜一样。
“莱茵,对不起,我必须如实地告诉你,我本有机会逃跑的,可是我没逃。因为布雷恩子爵的言论,我以为他是真心认为我是恶魔附身。虽然这不是我所能选择的事,但是因为愧疚,我没有逃跑,可被抓之后,我才知道,那都是骗人的,是他扯出来的幌子。莱茵,我不能陪你再走下去了,你不要难过,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懂得很多,像是神派来的孩子吗?我只是回去了,你不要难过,不要做傻事,答应我。”
回光返照结束了。
格特鲁德刚说完话,便呕出了一大口血,里面还带着血块,弄脏了普法尔刺芈车掠猛范チ硕テ辗ǘ茨的胸膛,想让他走开一些,不想用血弄脏他。
普法尔茨抱着格特鲁德哭嚎出声。
旁边的教廷的人员上来强行带走普法尔茨,普法尔茨的骑士和军队被教廷的军队拦在外面。普法尔茨只能被教廷的人硬生特鲁德吐出一堆血污,最后苍白着脸闭上了眼。
教廷的行刑人员走上前,点燃了架在格特鲁德脚边的柴火堆。普法尔茨拼命挣扎,却挣不开那几个禁锢他的人,情绪过于激动之下晕了过去,留在他眼里最后的画面,是格特鲁德在火焰里的身影,那是他此生看见最绝望的画面。
对莱茵来说,要完完整整说出这些事情并不容易。只有他知道,故事里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而希尔虽然不知道莱茵不是普法尔茨,但在他眼里,由他来讲这个故事的残酷程度甚至比前者更深。
希尔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