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众生相
太上皇升仙后不久, 安平曾拉着清沅一起去劝说怀恩。安平以为怀恩已经回心转意,只是拉不下面子回去, 清沅却说怀恩一定是心意已决。
她们赶在怀恩出京游玩前见了她一面,结果怀恩对她们表明了态度——她已经不可能回去了。
这一次, 是安平想错了。
回来路上,安平就有些闷闷不乐, 清沅笑道:“你是羡慕怀恩这般自由自在吧?若你也想去散散心,不妨去和她结伴而行,也能互相照应。”
最近宫中这么多事,安平想出去散心的话, 清沅也能明白。
但安平摇头,道:“不了。父皇走了……母后又被禁闭。我留在京中,多少能为三哥分担一些, 哪怕只是和他说说话, 也是好的。本来我想着怀恩如果能回去,他一定很开心……”
原来她是为了萧重钧才留在京中。清沅搂了搂她的肩,这样渴望着无拘无束的安平,也懂忍耐了。清沅心中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心酸。
萧重钧也舍不得安平到处乱跑。虽然顾皇后已经被关在两仪宫里, 但是有一件她交代过萧重钧的事情,萧重钧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那就是安平的婚事。
他觉得是时候把安平的婚事定下来了。出于许多缘故, 萧重钧觉得自己和萧广逸的婚事都办得略仓促。萧广逸那时候是认定了顾清沅,生怕谁抢走她,急急忙忙办了婚礼。而萧重钧则是皇帝快刀斩乱麻, 结果他与乔简简被飞快凑到一处。
多少都有些遗憾。
所以萧重钧与萧广逸商量了,要选好安平的夫婿人选,然后好好办一场婚礼。
然而事情就卡在这第一步上。安平对京中的勋贵子弟没几个瞧得上的,少数几个瞧得上的,要么太老,要么太癫,都不适合做夫婿。而安平对婚事完全不热衷,好似两个哥哥在犯傻。
太上皇升仙之后,安平又得守孝,婚事的议论暂时搁置。她只说自己要为萧重钧分忧,后宫还没有皇后,她没能把怀恩劝回来,有些事情她得帮忙。
萧广逸无奈,只能请清沅把目光放到京外去,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也不一定要是京中贵族。
结果这一寻又是五年,萧重钧病重时候,安平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她也二十出头了,宗室中这个年龄还没有订婚的公主真是屈指可数,连金泉公主都已经出嫁了。
安平这才不安起来——她并不是为自己不安,而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萧重钧一直很挂心。
萧广逸与清沅回京之后,安平去看他们,也顺便与清沅商量这事情。
清沅正在卧床。她刚生完第三胎三个多月,面色苍白,身体还虚着。她生第二胎不久就怀了第三胎,第三胎又有些难产,清沅因此元气大伤。萧广逸为此自责了很久。
这本不是该出行的时候,但萧重钧病重,萧广逸只能回京。在马车上时候,他常常就将清沅抱在怀中,好让她舒服些。
安平看着新出生的宝宝,一边低声问清沅:“我若要订婚,立刻就有人陪我做这一场戏……你说,这事情行不行?”
清沅摇摇头:“这不是行不行的事。是你该不该这么做。”她虽然身体疲乏,但是头脑还很清楚,而且回京之后,她也一日比一日好了。
安平道:“遇上这时候,我也会犹豫的。我想让三哥……安心些。”
清沅道:“圣上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四哥也都清楚。”
安平遂打消了找个人来做戏的念头。
萧重钧驾崩之后,安平在京中帮萧广逸和清沅处理完了繁杂的国丧事务,然后她在京中又留了几个月,打理好一些事情,就要离京了。
“四哥有你在,我就放心啦!”她对清沅这么说。
清沅又问安平打算去哪里。
安平笑着说:“我打算去你们的老巢。”
她要去宁州。
她才不像怀恩县主,去些四平八稳的富裕地方,早就被游人踏遍了。她要去就去边境,那里还刮着几千年前荒蛮的风。
她要去那里骑马狂奔,看孤月和狼烟,看巨大的落日,追赶来往的商队,说不定还会遇上游匪,正好试试她的射术。
清沅打破了她的幻想:“如今宁州平稳得很,并没有游匪。若是在宁州城边遇上游匪,那就是太守的失职。”
她与萧广逸在那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不是白做事的。
安平笑了起来,她这一笑,竟然还有多年前的天真。清沅一晃神,好像又回到了她入宫做伴读的第一天。
“那我就再往北去,”安平说,“一直去到不能更荒凉的地方。”
当天晚上,清沅就做了一个梦,她又梦到了宁州,这是安平对她描述的宁州,粗犷,荒凉,但美得惊心动魄。
她从梦中醒来,只是伏在萧广逸身边。
萧广逸睡眠浅,很快觉察到她的异样,他抱住她,低声问:“怎么了?”
清沅不说话,她只是轻轻吻上萧广逸的唇。从萧重钧病重,到萧广逸登基,这一段时间生了太多事情,期间她生了孩子跟大病一场一样。萧广逸是两头受累。萧重钧驾崩时候,萧广逸瘦得厉害,嗓子全哑了,御医都害怕。
过了这段时间,萧广逸才算慢慢调养过来,但他的嗓子好像回不到从前了,比之前的沙哑了些。
清沅在这深夜里听他低声说话,心尖上像被细软的鸟羽刷过一样。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悄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