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血红,何钰手里拿着剑,剑锋微微颤抖。
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吗?
他千避万避,可这一天迟到要来。
父亲说的对,今日不杀人,他日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他从小就明白,也一直努力往那个方向走,可每次走到十字路口,都会被另一股力量拽回来。
是良知,也是他姥爷。
假如他爹代表黑暗,那么他姥爷就是代表正义的一方,何钰处在中间,往左跨一步是跟上他爹的脚步,往右跨一步,是跟上他姥爷的脚步。
何钰好几次想跟上他爹的脚步,都被他姥爷临门一脚踹了回去,一直到现在依旧处在中间。
十二岁,也不小了,或许在现代还是个小屁孩,可在古代十三四岁就可以娶妻生子,距离他成年礼也只有四年而已。
他已经开始帮着他爹处理政务,替何府分忧,在那把大刀降下来之前成长起来,顶上去,代替他爹的位置。
他爹替他顶了十几年的风雨已经够了,让他露出头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凶残。
他有没有资格活下来?
何钰回头看了一眼,他爹臂上还流着血,用手捂住,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止不住似的。
“钰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个道理何钰怎么会不懂呢?
他看的比谁都透,关键做不到啊,这是一条人命,不是鸡鸭,即便让他杀鸡,他也不一定下得去手。
何钰心下略一犹豫,剑锋不由自主偏了偏,那杀手看中机会,眼神一戾,藏在口中的暗器嗖的一声吹来。
叮!
何钰剑锋一横,将暗器挡了下来,那剑陡然扫过,黑衣杀手倒地,血顺着脖颈处流出,染红了整个青砖。
丞相拍手,“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何钰将染了血的剑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叮咚一声响。
他确实不敢主动杀人,可也并不代表愿意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杀。
刚刚他耍了个小心机,故意给那人机会,让他主动反击,他再一鼓作气将人杀了,完成了他爹希望看到的。
“钰儿,这是你第一次杀人,果然没让为父失望。”丞相欣慰的看着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只是第一步,你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何钰抬头,目光对上他的,没多久重新低下,“钰儿明白。”
他以后的路确实还长,且步步惊心,路上尽是陷阱,他要披荆斩棘才能活下来。
“好了,回去休息休息吧,顺便看看你娘。”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何钰外出办事,最担心的还是他母亲。
许是怕他身份暴露,也或许只是单纯担心他的安危。
何钰点点头,行了一礼后离开,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
他爹撸起袖子,让赶来的大夫医治。
府上人多,养了两个大夫,平日里头疼发热,小病小伤都是直接从府上医治,无须另外喊人,怕是急病,来不及。
他爹是铁铮铮的汉子,伤口太大,须得缝合,大夫用了一根铁丝,穿过皮肤将伤口缝在一起。
那么大的动作,他爹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拿了管家递来的密函细细吩咐起来,边处理正事边缝伤口,两不耽误。
他跟他爹比起来真的差远了。
大奸臣和小奸臣。
大奸臣不说别的,能让他佩服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小奸臣就是个伪的,即便手上沾了血,还是无法抛开良心,按照他父亲的想法走。
他杀个妄图刺杀他爹的杀手都要靠外力,更何况其它,还是太嫩了。
何钰偶尔抿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想走他爹的老路?彻底变成一个大反派?
但要他像姥爷似的,做皇家手里的剑,愚忠到不晓得变通的地步,他更不想。
所以他思来想去,便立在了中间,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不犯我,我考虑考虑要不要犯人。
何钰带着元宝,走在去母亲院子的路上,路过一处水井边,吩咐元宝打来水,他要将手和脸洗一洗,怕露出不好的痕迹,让他母亲看到。
母亲就爱瞎想,一言不合便与父亲闹,难为父亲竟从来不烦她,三句不忘让何钰回去看看她。
说来也怪,父亲明明有了众多小妾偏房,可来的最多的还是他母亲的房间,当然每次都被母亲赶走。
母亲气他纳妾,也气他折腾何钰,每次见面都要冷嘲热讽,叫他碰个软钉子,久而久之来的便少了,但也很少去偏房,基本都留在书房。
父亲的心思沉重,他猜不透。
其实如果换个人,他会觉得那人喜欢母亲,但到了父亲这里,他反倒不敢妄加猜测。
何钰擦干了手和脸,确定身上没有沾上血迹,也没有打斗留下的痕迹,这才调整好情绪进院。
“娘。”离老远便大声喊道。
他娘在纳鞋,听到声音应了一声,“是钰儿回来了?”
何钰几步进了屋,一眼看到桌子上未喝尽的茶水,“除了我还有别人来过?”
母亲这里鲜少待客,除了几个请安的小妾,这个点来的也就只有他几个嫁到别处的姐姐们了。
“是你二姐姐。”
果然不出所料。
安语嫣放下手里的活,招招手让他过来,“你二姐去了趟苏州,给你带了些吃食,快尝尝看。”
她二姐嫁到皇上的弟弟,靖王殿下为妃,靖王殿下潇洒,时常带她出行游玩,到哪便买到哪,带了许多特产,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