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纪人严厉的注视下,导演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彻底闭嘴。
顾寒山收回视线,夹着那个小笼包仔仔细细吃了:“这个好吃,我喜欢。”
自家的小艺人第一次伸的筷子,就算是夹了块红烧肉,也是素的红烧肉。
陆云生的身体素质好得惊人,不论怎么吃、吃什么,整体的数据都没有多少变化,跟着节目组在山林里跑了三天也没见晒黑一点。经纪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早已经忍不住悄悄放宽了对于食物的要求。
只是对外的样子,依然还是得尽力做做的。
这次新谈的本子是正经的大制作,《白羽行》,以一代将门为切入点讲述朝代更迭带来的盛衰荣辱,是今年用来压轴的片子。制作班底在业内极有名气,门槛向来高到离谱,想进去的人依然挤破了头。
要不是恰好需要身手好的年轻演员来演男主的少年时期,在圈子里又没找到合适的,以顾寒山的面子带着个纯新人,都不一定能把角色争取下来。
《白羽行》的导演叫雷宏博,为人严厉精益求精,是有名的暴脾气,跟他合作过大大小小的演员就没有一个没被他骂过的,本人却也的确有这个实力跟底气。
这次的角色还只是初定,过几天就要去那边试戏,送来的本子里特意强调了男主这时尚未及冠,一定要严格节食调整体型,保证能一眼就看出充分的少年感。
像陆云生这样干吃不胖的体质太少见,说出去人家也未必相信。圈子里大家都多多少少认识,又时常有些别有用心的,要是陆云生没节食控制体重的消息传出去,说不定就成了态度问题。
顾寒山带过几个艺人跟雷宏博拍戏,不想让小孩儿因为这种事挨训,因而也额外注重对外的说法,低下头板着脸拆龙虾:“龙虾算肉吗?”
导演:“……”
顾寒山剥得熟练,砸碎了壳轻巧一转,鲜嫩的虾肉就落进小碟,在配好的料汁里沾上两下,体贴地放在陆云生面前的盘子里。
大概是被刚才说的吃素提醒,小孩儿这次犹豫着没伸筷子,喉结轻轻动着,却依然乖乖抿了唇低头不动。
“……不算!这是海鲜,海鲜怎么能算肉呢?”
导演瞬间福至心灵,及时开口:“这个随便吃,都吃不胖人的!”
严苛的经纪人满意地勾勾嘴角,拉着独苗苗小艺人往身边坐了坐,把虾肉哄着他吃了,两个人又低头嘀嘀咕咕说起了话。
导演孤独地喝了一顿饭的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一顿饭吃到天色渐晚,众人酒足饭饱,节目组还要回去忙着新一期的剪辑宣发,也到了暂时该告别的时候。
陆云生现在的知名度已经比当初高了不少,不能再随随便便抛头露面。顾寒山领着小艺人同每个人打过招呼才离开,领着人进了电梯,掏出早准备好的口罩替他戴上:“吃饱了吗?”
“饱了。”
迎上黑瞳投落的柔和光芒,陆云生忍不住弯起眉眼,配合地抬头让他替自己把口罩戴好。
温热指尖划过耳廓,并拢过柔软发尾,也在白皙的耳尖点染开淡淡血色。
顾寒山替他带完口罩,目光却依然没有挪开。
陆云生眨眨眼睛,下意识抬头,经纪人对外严肃的神色已尽数温缓下来,朝他微笑着,食指中指并拢微曲,隔着口罩在他唇上轻轻一印:“这几天……工资拖欠了不少。”
隔着一层口罩落下的触感朦胧,却反而更叫人心跳愈快。
电梯还在缓慢下行,陆云生本能屏息,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越发显得轻轻软软:“欠……多少?”
小孩儿脸皮薄,还不适应在外面亲近,几句话就又红进了衣服领子。
叮咚一声响,电梯在负层的停车场停下,稀薄光线落在脚下,安静得仿佛能听得到心跳的回声。
顾寒山笑笑,揉揉他的脑袋,按了钥匙找着车,故意一本正经地为难:“这可难算——利滚利的,大概还不清了……”
这就还不清了!
陆云生心口轻轻一跳,目光亮了亮,口罩下的唇角忍不住飞快翘起来,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忽然就高兴了。
顾寒山不由微讶,迎上黑眸里的灿亮光芒,忍不住哑然,护着他上了车,自己却不着急,只是探身不紧不慢替他系着安全带。
陆云生满心盼着快点儿回家还债,乖乖坐在副驾的椅子里,无声地拿目光催着他。
小孩儿难得这样鲜明地表现出自己的医院,顾寒山被他的目光牵着,稍稍收手低头,黑润眸子里有柔软的光在闪,碾碎了的细小糖粒似的,晶晶亮亮地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粘。
顾寒山再难掩笑意,依然维持着替他系安全带的姿势,单手撤了他的口罩,在唇瓣上落了个吻,终于满足喟叹一声:“想亲亲你……忍了一顿饭了。”
他越是忍,就越是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陆云生身上。看着那双眼睛吃到喜欢的东西就满足地眯起来,看着淡色的唇随着咀嚼轻动,看着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亮瓷茶杯上下意识挪动——仿佛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这样看着他,心里也觉得满足。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不舍得让他的小艺人跑出去,被别人随随便便看到了。
业务向来精良的经纪人及时收回了这种要不得的念头,关了车门从另一头上了车,将掌心覆在陆云生的眼睛上,声音依然柔和温存:“闭上眼睛歇一会儿,等醒了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