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翠芙所请,石咏自然应下。
他与翠芙之姐不会在同一只官船上,能做的很有限,但万一出了什么事照应一二,石咏总是做得到的。他将这些也与翠芙说清楚了,翠芙喜不自胜,又冲石咏深深拜下去,只说:“只消大人有心,婢子便感激不尽了!”
她心里一块石头稍许落了落,又想起一件事儿,告诉石咏:“石大人,侯府给您准备了饯别赠礼……都是婢子亲手给您挑的。”
说着翠芙抬起头望着石咏,轻轻一笑,倒是恢复了头天服侍石咏那时的狡黠模样,“算来这时这份赠礼已经送到大人的座船上了,到时大人一见便知。”
石咏虽然不知翠芙安排,给他送了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纳头谢过,这才别了翠芙,拎着自己随身的行李出门。史家下人早已替他将大件行李都送去码头,安放在官船上。
他与贺元思两人来时,是忠靖侯史鼎一人来接,走时则是史家一门两侯两人一起相送。只是两位侯爷并不是来送石咏的,自打到了码头,保龄侯史鼐就一直在与贺元思窃窃私语。而忠靖侯史鼎则在一旁安排女眷的船只。
待到码头,石咏才发现,这次史家送给贺元思新纳妾室红菱的座船,又大又气派,规格与他所乘的内务府官船有的一拼。
这座座船,名义上是送红菱姨娘依附贺郎中上京,顺带捎上妙玉师徒。可实际上,这座船上最要紧的乘客乃是那五名送上京的女子。
据石咏暗中观察,这五名女子,每人身边各有两名小丫鬟服侍。除此之外,史家还送了一名市侩气十足的管家娘子,和一名上了年纪的嬷嬷随行。那嬷嬷看上去很有气度,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该是要在船上教导这几名女子规矩的。
有这五名女子在,红菱姨娘的座船便显得有些拥挤。码头上船工忙忙碌碌,赶着在开船之前将众人的行李都搬上船。石咏耳边就擦过一句抱怨:“怎么出家人出门,也这么多的行李?”
石咏一扭头,果真见码头另一边,过来两名女尼。其中一名略有些年纪,穿着比丘尼的法衣,头上戴着一顶青布小帽;而另一位则是个带发修行的小姑娘,身上穿着水田衣,头上戴着青色的头巾。
石咏猜想,年轻的这一位,便是妙玉了。
果然见红菱姨娘不敢怠慢,亲自下来迎,说:“慧空师父、妙玉小师父,这边请!”
石咏所立之处,距离女眷座船那里并不遥远。他猜到来人是妙玉,心里感到好奇,便目不转睛地往妙玉那边望着。
大约这视线太过直接,被妙玉觉察到了。她抬起头,脸上当即罩了薄薄一层寒霜,狠狠地冲石咏瞪了一眼。
石咏马上省过来,别过头,脸上有些发红。
那妙玉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但的确生得极为秀美,清雅脱俗,隐隐有出尘之感。红楼梦曲中唱她“气质美如兰”,恐怕不能算是过誉。
无论对方在家出家,总是一名十几岁的妙龄少女。石咏适才盯着人家看,的确是无礼了。他这一下被瞪得下回头,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好几遍“对不住”,却缩着脖子,再也不敢往妙玉那里望过去。
女眷座船那边,因为人多,装船装了很久。待到诸事齐备,贺元思与石咏这边早已一切妥当,史鼐史鼎两位史侯便一起起身,齐齐祝贺石两位此行顺风顺水。史鼐轻轻一击掌,史府就有下人过来奉上程仪,贺元思与石咏待遇相当,都是二十两银子。
“小小心意,供二位在路上花用,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史鼎面上带着笑,从下人手里接过盛着银锭的漆盘,先后递给贺元思与石咏。
二十两银的程仪,面儿上很过得去。贺元思少不了推让一番,命身边的长随接了。
而石咏没有长随,他便索性当着两位史侯的面儿,将漆盘里几个银锭子一一收起,全揣在自己随身的行囊里。
这一下看着多少有些粗鄙,史鼐在一旁暗暗摇头,史鼎却无所谓地勾一勾唇角,心想:这世间的小人物,大抵都是如此。不过这石咏也算是个知好歹的,顺水推舟地就将银钱收下。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石咏回京之后,人前人后至少不会说什么对他史家不利的话。
史鼎想到这里,扭头望着满面春风的贺郎中,心想:而这一位,就更不会了。
石咏上了官船,果然见到了翠芙所说的,史家事先为他准备下的赠礼。
只见其中一份是苏州名点小吃,粽子糖、豆腐干、枣泥麻饼……一份份都小小巧巧,用牛皮纸包装好。这些点心无一不是口感偏甜的,佐茶极妙。
其他的则都是衣服布料,全都盛在一只藤条编起的箱子内,叠的整整齐齐。此前翠芙做主,给石咏送上了一套新的细布中衣、一件七品官的官袍。这次翠芙又在这藤箱内装了一套中衣、一套春装绸袍、一套夏装。除此之外,石咏原本的旧官袍和旧衣,都被史侯府的浆洗处洗干净了晾干,整整齐齐地叠了,装在藤箱底下。
除了衣裳,这藤箱里还装了不少小玩意:绢面团扇、八宝荷包、汗巾……都是用料不凡、做工精细的物件儿。
石咏想,不愧是织造府送出来的赠礼,这里头每一件,都透着精致。再回想到那织造衙门兼史侯府邸,院舍连绵,不知道前后共有几进,总之是极大的宅院。而史家下人的吃穿用度,看着也比寻常百姓好了不少。
史家富贵,可见一斑。
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