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尚书府这日下定的大礼,约摸是史上最磨叽,没有之一。直到将近中午了还未礼成,即便是老成持重之人如富达礼,也难免面露焦急之色。
石咏表面不显,心里也多少有些担心,只不晓得兆佳氏内宅到底出了什么事。此刻他心里十足地想帮忙,但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等着。
好在就在临近午时的时候,内宅送出来消息,说是石大娘已经见过英小姐,大定礼成。石咏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少时一直未见的穆尔泰出来。这位准岳父一脸阴郁,面色沉重,石咏和与他一起候着的哲彦都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然而穆尔泰却什么都未说,来到石咏面前,重重拍了拍石咏的肩,赞了一句:“好小子!”
石咏肩膀被拍得生疼,却也只能将这当做岳父大人的勉励,赶紧谢过,谦虚两句。
他旁边哲彦大约晓得穆尔泰的脾气,见到这对翁婿竟能如此,也难免惊讶地睁大了眼。
穆尔泰随即去见了富达礼,再次就上次清虚观的事郑重相谢,并允诺将有厚礼奉上,将富达礼闹得一头雾水,心想上回不是谢过了么?富达礼与石咏对视一眼,晓得老尚书府今日内宅之事,恐怕与上回清虚观之事,也脱不了干系。
不久二门内送出消息,忠勇伯府前来观礼的女眷们已经都上了车驾,准备返家。此时已是正午,石咏怕伯府内来不及准备午饭,忙命李寿去松鹤楼订了几桌席面送至永顺胡同,一方面让老太太太太们都垫垫饥,另一方面也谢过伯府的人这次肯出面为他的亲事奔走。
如此一来,石家一家子少不了在忠勇伯府又应酬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才回到自家。
到这时,石咏才有机会问起母亲今日下定时的情形。
石大娘在内院,遭遇与石咏相差仿佛,也是一直说话一直等。所幸老尚书府几位内眷上回都在清虚观见过,都是认得的,谈谈说说,也不算寂寞。后来那边说是英小姐已经准备妥当,请石大娘过去,也将众人邀去观礼。
石大娘见过如英几回,觉得如英模样儿周正,行事规矩之际又不失活泼,能讨来这样的孩子做媳妇简直实在是最合心顺意的事情,当下将循礼备下的玉如意交给全福太太,由全福太太交到坐在炕床上的如英手里。
令石大娘略感奇怪的是,上回见过,如英的继母安佳氏,这次倒没有出面,大礼一直由如今尚书府的当家太太齐佳氏一力主持,老太太喜塔腊氏在一旁观礼。
石大娘还提到观礼的人当中似是有一名英小姐的贴身丫鬟,从头至尾都在哭,哭得情真意切,双目红肿,最终被人劝了下去。
“能得个小丫头对她如此,这孩子平日的行事可见一斑。”石大娘喜欢如英,就觉得如英什么都好,连小丫头在这样的正日子里哭泣,也全不以为意。
而兆佳氏内宅那里,望晴的的确确是哭了个昏天黑地,如英怎么哄她都哄不住,送上望晴平素最喜的豆腐皮包子也没法儿让望晴止哭。
“今日的的确确是委屈了你!”如英还记得今日从柴房里将望晴解救出来的情形,好在安佳氏还未顾得上拷问望晴的口供,因此望晴没吃什么大苦头,只是受了好一份惊吓。
“单冲你受的这份委屈,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如英好生安抚这个从小相伴到大的丫鬟兼玩伴。
“说吧,豌豆黄,还是沙琪玛?”
如英这么一说,望晴登时破功,失笑嗔道:“小姐……”
被糕点逗笑的小丫头立即又苦了脸,低着头道:“即便英小姐嫁了,人家还是想跟着你。”
如英挑一挑眉,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个。
望晴是家生子,而且还有一两年就到年纪要放出去的,循常理不会陪嫁。然而这一对主仆两个相处的时间久了,确实感情深厚,别说望晴舍不得如英,要将望晴留在娘家,如英也有些舍不得。
“……反正也没多远!”望晴又要哭了。
如英却一声轻笑,感情这丫头以为嫁个人就是出个门,换个地方住住而已?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应了你还不行?”如英心里立即开始盘算她该怎么操作这事儿。
望晴一下子开心了,登时笑道:“这感情好!”
她又说:“今儿也多亏了玉小姐——”
提到如玉的时候,如英的面色稍稍一僵,随即转柔和,点头道:“是呀,若没有姐姐,我也没法儿那么快寻着关你的柴房……”
想起如玉,如英的心情有些复杂。
今日的确是如玉出面,揭发了她所知不少继母私下所做的事,包括胁迫恐吓她们姐妹,打探清虚观的实情、散布流言……甚至还有谋划将她们姐妹中的一人嫁与曾经误杀前妻的卜勒察氏等等。
相形之下,如英对安佳氏的所作所为,几乎一个字都没说。
在这一点上,金嬷嬷也是如此,她自从被接回老尚书府,自始至终,没有指摘过安佳氏半点不是。若非安佳氏先自乱了阵脚,仅凭如玉与金嬷嬷,旁人怕也无法真正拿住安佳氏的错处。安佳氏是金嬷嬷亲手抚养大的,即便对方曾经起意害自己,只要这条命还在,金嬷嬷便始终不忍责怪她。
于是这一出就变成了如玉与安佳氏相互指责的一场闹剧。安佳氏大约没有想到,此前一直被拿捏得服服帖帖的如玉竟然成了最大的祸患。如英也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姐姐出面,让事情变得简单不少,而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