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娘虽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但是见到石咏开始为自己的亲事上心,少不了觉得安慰。毕竟石咏已经年届十八,这个年纪已经算是老大不小,正值婚龄,连“不宜早娶”的“早娶”二字,都已经和石咏不沾边了。
但是石大娘心中有数,晓得这是官场上的门道,远比他们小门小户想得复杂。于是便想了个招,只说是石咏的亲事早年间就拜托她远在盛京的兄嫂打听,如今已经有些眉目,只等女方来京了就两家见面正式详谈。
此外,石大娘也不忘了去信给盛京的兄嫂,拜托他们那里也帮着圆一圆谎,且帮着石咏挡过这次的事儿再说。
石咏晓得这算是为了帮他“挡桃花”的盘算,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世家大族之间联姻有重重考虑,这倒也罢了。可是他身为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年轻小吏,依旧有这种烦恼,可见这康熙年间的朋党习气渗透官场的上上下下,已成一桩痼疾。
虽说石家做了这样一手准备,然而隔天情势立转。
实情具体如何,石咏不曾亲见,可是由十六阿哥胤禄转述,他实在是为十三阿哥感到委屈。
“憋屈,憋屈死爷了!”十六阿哥说。
原来十三阿哥生辰那天,宫中有一名太妃病了,同时八阿哥生母良妃自入夏以来,一直身体不大好,断断续续地病着。然而十三阿哥寿宴上却请了戏子前来唱曲助酒兴。
就因为这事,康熙大发雷霆,翌日十三阿哥在乾清宫外跪了一上午,想要当面请罪解释,却始终没能见到皇父,等来的却是内大臣傅尔丹传出口谕,只问了他一句,说那一个“孝”字还会写不会写。并传十三福晋入宫侍疾,侍奉太妃,太妃不痊愈,十三福晋便不得出宫。
十三阿哥得了皇父这句话,在乾清宫阶前哭到几乎肝肠寸断,最终腿疾暴发,不能行走,是傅尔丹命人送归十三阿哥府的。
十六阿哥转述了当时的情形,与石咏两人面面相觑,都是暗自唏嘘,说不出话来。
明眼人都知道,康熙这番大发作,恐怕并不是因为太妃的病,而是忌惮十三阿哥昨日府上众皇子“齐聚”。
十三阿哥早年间的确曾得皇父宠爱,甚至朝臣们提起这一位,都曾用到“前途无量”四个字。然而一废太子之时,十三阿哥却失了圣心,自此消沉。这对父子之间,唯一稍有转圜余地的,就是上回甲子万寿,“千叟宴”之后,康熙命十三阿哥开始琢磨用内务府的资源,开拓自鸣钟的生意,并拓宽商路之事。
然而康熙对十三阿哥府的态度稍稍一松,就引来这么多皇子阿哥亲至贺寿,十三阿哥具有这样强大的“影响力”,叫康熙怎能不忌惮。
所以太妃之病,只是一个由头,真正的根源,还是在与康熙太过在意这些优秀的儿子,将他们每一个,都当成了假想敌。越优秀的儿子,他就越是要打压。
“难道,难道这也能怪罪在十三爷头上吗?”石咏喃喃地开口。
他到如今才想通,这么多以前从来不与十三阿哥府往来的皇子阿哥们,突然齐聚贺寿,恐怕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明知康熙忌惮,偏要做给康熙看。甚至他听十六阿哥说起,当日十三阿哥府寿宴上唱曲的戏子什么,都是九阿哥着人请来的。再联想到十三阿哥于宫中没有任何消息渠道,很难打听到太妃得病的消息,而九阿哥生母宜妃,则是如今得势的管事宫妃——石咏心中登时生出个念头:
十三阿哥府上之事,简直就是有意陷害啊!
见到石咏的神情,十六阿哥也点点头,既不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耳朵,说:“可现今这样,我也只能装聋作哑。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一对眼还算是清明……如今,只能冷眼看着了。”
然而令世人都没想到的是,康熙发作十三阿哥,这都还没算完。
隔日,十六阿哥接了谕令,将内务府此前在自鸣钟生意里的五成干股,全部撤回,连带此前的利润,也抽走一半,余下的都扔给十三阿哥。至于这自鸣钟生意是否还继续做下去,上谕倒没有任何指示。但是据十六阿哥判断,应该是做不下去了。
毕竟自鸣钟这生意,投入高,成本高,需要极为老练的工匠,还有最紧要的一条,主顾要买账。
以前有内务府撑腰,京里的王公贵族们知道这门生意不过是十三阿哥出面打理,背后还是由康熙在撑着,自然要买皇上的面子。可是眼下康熙狠狠地发落了十三阿哥,旁人自然知道这门生意康熙也不再支持,那这生意以后还有谁能来买账?
十六阿哥在石咏面前跳脚跳了半天,简直痛心疾首。毕竟是他当初找来的内务府工匠,帮着照看了承德和京里的铺面,牵了不少线,搭了好些桥,也算是付出了不少心血,眼下好不容易看着这生意渐渐做起来了,却因为皇父一句话,就此撤下来不做了。
十六阿哥几乎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你叫我这怎么去跟十三哥说?”
石咏也极为无语。
“若是十六爷觉得没法儿去向十三爷直陈此事,要不卑职替您去跑一趟吧!”
石咏有心,想上十三阿哥府去见一见这位命运多舛的皇子,也想着开导宽解他一二。可是十三阿哥腿疾严重,谢过一切外客,只命管事传话生意上的事儿请石咏帮着贾薛两人多费心,他暂且是有心无力了。
十三阿哥遭皇父痛斥之后没多久,四阿哥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