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太医赶到的时候,十六福晋忙忙地带着人顺鋈ィ将地方腾给大夫和石咏他们。
于老太医顾不上给福晋问安,先去看十六阿哥的情形。他听石咏讲过遇袭时候的情形,检视过伤势之后当即感叹,胤禄这回实在是运气太好了些,那样近的距离,竟也能堪堪错过要害。
胤禄受伤之后,经过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并立即被送回十六阿哥府静养,并有人替他清理创口。因此说胤禄可比沙场上征战的士卒要幸运得多了。
十六阿哥的伤处集中在左肩与左上臂处。早先十六福晋见他不好搬动,便命小田将他左肩至脊背上的衣衫都剪了,露出伤处。只见不少大大小小的铅子儿都扎进肉里,有些更深嵌入骨。但就这样,竟也没伤到他的主要血管动静脉,这一点也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刻十六阿哥神智尚且清醒,听见于老太医感慨,忍不住开口调侃:“老太医您这话说得可没道理,我若是走运,那也该是在街上就不会教仇人认出来才是……”
石咏哭笑不得,心想这人伤成这样,竟然还有心思动嘴皮子,这也是没谁了。
于老太医则从药箱里取出几枚金针,先扎了胤禄臂上几处大穴,说是为了止血,接着伸手取个镊子,在伤口里轻轻一拨。胤禄立即杀猪似的大叫一声,马上改了口,“他娘的,我若走运,那该是当时就死了才是……”
老太医手下不停,镊子一扣,“嘣”的一声,一枚嵌在肩胛骨表面的铅子儿立即弹了出来,而胤禄这回哼都没哼出声,直接幽幽地晕了过去。
于老太医则嫌长胡子碍事,去要了根细线,将胡子扎了个马尾然后甩到肩膀后面,然后望着晕过去的胤禄呵呵笑道:“还是晕过去好,晕过去清静。”
石咏在一旁看着,十分无奈:这一个救人的,一个被救的,都透着点儿逗比,都不能当寻常人来看待。
他不敢打扰于老太医,只默默地走出胤禄的外书房,吩咐十六阿哥府的下人去取来蜡烛和油灯,并尽可能多地找些镜子来,搁在屋内为于老太医照亮。
于老太医取出来大大小小五十几枚铅子儿,期间胤禄醒过来几回,便又痛晕过去。待到所有铅子儿取出,于老太医立即给十六阿哥缝合创口,之后再上止血消炎的药物。如此一直忙到几乎快天亮了,于老太医才扶着墙从胤禄的外书房出来。
“石大人,你这是什么法子,将屋子照得那样亮堂,老夫年纪大了,看得简直眼晕啊!”
石咏连忙告罪。于老太医却摇手说:“不妨事,不妨事,镜子还能这么使,以后就知道了!”
他见了石咏脸上的伤痕,招手让他过来,稍许查看了,只说:“来吧,石大人,你这个很快,老夫替你顺手治了。”
可是于老太医口中说“很快”,却也耗了小半个时辰。于老太医一面处理,一面教训石咏:“你这伤处看着不深,创口却甚大,若是一直拖下去,留下明显疤痕不说,你自己也反受其害。”
石咏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乱动,生怕抽动脸上的肌肉,心里无比怀念后世的麻药这种黑科技。
终于于老太医说了声“好了”,石咏才松了口气。只听老太医闲闲地嘱咐:“伤口是替你处理好了,眼下天气炎热,这伤处会不会发炎么……得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石咏吃了一惊,连忙问:“那十六爷……”
于老太医此刻脸上肃穆,点头道:“刚才那只是过了第一关,至于十六阿哥能不能挺过这一回,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石咏闻言吃惊不小,赶紧转身回胤禄书房里去,只见榻上的胤禄,正昏昏沉沉地睡着,但是脸色潮红,发起烧来。看起来胤禄所受的外伤固然已是处理完毕,可是还有好些难关要过:失血过多、感染、并发症……连于老太医自己也说,他没有分毫的把握,要看十六阿哥,命够不够硬了。
石咏无奈。这时十六福晋遣人来请于老太医和石咏各自去休息。于老太医年事已高,又忙了一夜,精神早已委顿,由小田等人服侍着先去睡了。而石咏这具身体毕竟年轻,只眯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
他放心不下,又赶回外书房探视胤禄。这回过来,胤禄已是高热,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唤都唤不醒。石咏只得又命小田去寻冰块来,帮助胤禄降温。他自己则再去求见于老太医,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法子。
于老太医处理外伤极其在行,可这时候却束了手,除了开了一张用药温和的方子之外,老太医还是那句话,熬不熬得过去,就要看命了。
从于老太医那里出来,石咏的心情无比沉重。他痛恨这种情形,说什么“但尽人事,各凭天命”,说白了只是他们这些人的能力还不够,不足以克服眼前的困难而已。
“没办法,医者么,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也不知是不是石咏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打扰了石崇,这家伙安静了许久,这时候突然开了口。
石咏微恼,见四下里无人,忍不住回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换了是在京里……说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十六爷未必就会是这么一副情形。”
至少三百年之后,胤禄这条命,已是铁定保住了。
石崇却说:“你这可拉倒吧!刚才那老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事儿从一开始,你和那位十六阿哥,已经不知比常人走运了多少。上天已经待你们不薄了,你想想看,还能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