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孩子们睡觉的问题总算得到了缓解,可是,人家帮你干活助工,不喝酒不吃菜可以,总得管人家两顿饭吧?这下倒好,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也被吃光了,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孩子们饿着肚子啊,那就借吧,这年头街坊邻居哪家不是穷的叮当响?上哪去借呢?思来想去,也只有再向东家张口了。本来盖房买木料和门窗的钱就是向东家借来的,粮食已经借过几回了,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再求东家发发慈悲了。
可话又说回来,自个儿三番五次地向人家郑春和借钱借粮,人家郑春和看在自个儿常年给他家做工的份儿上,又是乡里乡亲的,不论借多借少,人家却从来没打过驳回,要是老是跟人家张嘴的话,先不说人家怎么想,搁谁头上也会觉得过意不去的,这次人家会不会还愿意借给呢?
付永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见郑春和,刚要进门,却碰见郑家的管家贾兴从门里出来,他是郑春和的媳妇从娘家带过来的,这人长得瘦小精神,却一肚子坏水,人们常说:两腮无肉,必定难逗。付永根知道这人得罪不起,忙打招呼说:“贾先生早,要出去啊?”
贾兴操着半京腔子说:“嗯,出去办点儿事。”
付永根闪身先让贾兴过去,这才迈步进了郑府。就见郑春和正端着烟斗坐在正堂门口抽烟呢,他一见付永根进来,马上起身笑着说:“哟,永根叔儿来了?俺正好有事想找你呢。来来来,快进屋里坐。”
按乡里乡亲论的辈分儿,付永根比郑春和大一辈儿。付永根答应一声,但他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怎样向郑春和再开口借粮?也不知要找他有什么事?他是不是找自个儿要账呢?
“腊梅!永根叔儿来了,快上茶!”郑春和的媳妇儿叫田腊梅,不是本地人,听说她娘家是北边山里哪个县里的大户人家,人还长得挺漂亮,细眉大眼,脸皮白嫩,身材匀称,不高不矮,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按时髦的话说叫线条优美,人家用不着描眉弄眼,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不过,自从跟了郑春和以后,显得略略发福了些,人家说这叫更加丰满了。
在他们等着茶水的时候,郑春和问:“听说房子盖好了?怎么样?家里都还好吧?”
付永根叹了声说:“唉,这房子算是支巴上了,可家里又断顿儿了,唉,这晌过得实在是……”
“永根叔啊,俺只知道你们的日子紧巴,主要是你们养着那么一大群孩子,一个个都要张嘴吃饭么,人常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依俺说,你们就是孩子太多了,能养得起吗?”郑春和说着瞟了一眼付永根。
付永根摇摇头说:“谁说不是呢,那有什么办法?还得麻烦东家呀。”
郑春和摆摆手说:“哎呀,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谁跟谁呀?”
这时,田腊梅递上茶来,操着浓浓的山杠子口音说:“来来,叔儿,春和说得对,有啥事你尽管说话。”
付永根欠了欠身子接过茶忙说:“谢谢,谢谢侄儿媳妇儿。”
“不用,叔儿,你尝尝这茶好喝不?”田腊梅坐在一旁照应着。
付永根活了半辈子也从来没尝过这玩意儿,他端起杯喝了一口,差点儿没吐出来,苦的!
郑春和看着他的样子笑笑问:“永根叔儿,你家是不是又缺粮了?”
他放下杯吞吞吐吐地说:“俺,俺家里又揭不开锅了,俺来是……想再给……你家借点儿粮食,俺觉着也是实在张不开嘴,可是没办法呀。”
“哎哟叔儿,别不好意思,咱家粮食有的是。”田腊梅瞅了一眼郑春和,转脸冲付永根说:“不过叔儿,我有个事想和你老商量一下。”
付永根觉得奇怪,她能有事跟俺商量?忙问:“啥事?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