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宋丸子,那些鬼也各有去处,老相爷和老妇人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轮回,老相爷爱管闲事,老夫人秉性宽厚耿直,这两人凑在一起,怕是又要在冥城里做些事情出来。沈师傅之前领过鬼差的差事,现在冥城中人手不够,他刚走过冥河就又被人“抓丁”去当了临时的鬼差。
走在黄泉路上,看着彼岸花连绵不绝,宋丸子的心中渐渐开阔起来,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离了情境之后,那一点离愁散得飞快。
“你们黄泉这地方只有些花啊河啊,都没有什么能吃的,唉。”
可怜她一个厨子,辛辛苦苦来这儿做了一顿大餐,还得自己背来材料,锅碗瓢盆都是自己的。
阎罗没理会她,重整衣装,摆正了头上的绒球,握紧了手里的钩镰,又是清正严明的鬼官大人。
宋丸子又说:“不敢劳烦您,你就把我送回那井边,我就自己回去了。”
“你魂不附体,要在黄泉路入口处晒一下太阳,不然就算你回了阳间,说不定哪一日你走着走着,就把皮囊丢了。”
宋丸子笑眯眯地,抬手摸了一下阎罗头上的绒球。
“鬼官大人真是做事稳妥。”
做事稳妥的阎罗大人又快要炸毛了,想想这人也摸了十几次了,心里的气儿又一下子散了。
“你是修真之人,凡人界不可久留,算来无争界煞气去尽,也该到重开界门之时了,你速速离开,莫做耽搁。另外,今次净煞之事,我们黄泉欠你一次……”
鬼官大人想了想,从自己的头上的绒球下面掏出了一个铃铛。
宋丸子瞪大了眼睛道:“您这下面还有铃铛?我怎么没摸着?”
当然摸不到。
“一万两千年前,有凶兽名蜚,闯入黄泉,他所行之地万草衰枯、水流禁绝,见之则天下大疫,与你脖子上的鸾羽刚好相反。”
扛着钩镰一步一步走着,头上的绒球晃啊晃,阎罗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莫名的杀气。
“我当时刚任十殿冥王,带九千鬼兵去剿灭了这凶兽,这软毛就是那凶兽脖子下的皮毛,用重明鸟的眼泪浸泡了足足九十九年,这两块毛才变了颜色,不会再给人带来灾祸。蜚兽凶戾异常,皮毛却好,无论什么藏在其中,都会让人摸不到。”
宋丸子默默掀开自己短衣的下摆,刚刚摸过绒毛的手在上面蹭了蹭。
阎罗见了,自觉扳回一城,脸上就有了笑意。
没想到宋丸子却从她手上拿过了那个铃铛,然后又捏了那个绒球一下。
“既然这个东西来历不凡,我也不白摸,来来来,鸾羽借你摸一下。”
看着宋丸子弯下腰给自己摸她脖子上的链子,阎罗“哼”了一声。
到底还是摸了一下。
“鸾羽有温养神魂之效,这下我又欠了你的,那颗铃铛你拿着,无事时不要动,要是遇到了与黄泉有干系之事,或者有什么麻烦,只管晃这个铃铛,就能招来鬼使给你差遣。”
宋丸子在自己的耳边晃了一下,没有听见任何铃声。
阎罗一脸绝望地说:“这铃声只有鬼使鬼官才能听到。”
宋丸子晃得起劲儿,在阎罗这里根本是落雷就在耳边。
“哦。”
立时喜滋滋地将铃铛收了起来。
“孟婆汤之事不要告诉旁人,否则孟婆必受重罚。”阎罗发现自己要交代的事情有些多,心中不禁有些疲累。
说到孟婆,宋丸子想起了自己一直想问之事:“孟婆汤的传说我在各处都听到过,是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孟婆,还是就只有他一个叫孟婆的男人?”
阎罗眨眨眼睛,她总觉得这说话的气氛太平淡舒缓,十分不适应。
可怜的鬼官大人,劳碌了几千上万年,这辈子还不知道什么叫“闲聊”。
“孟婆乃是官职,亦是千界执念所化而成一个人,每有一个望乡台,就有一个熬汤的孟婆,他们是一个人,亦是几千人。”
这样啊。
宋丸子似懂非懂,下一个问题又不着边际了起来:“我今天做的菜你觉得哪个最喜欢啊?”
再下一个问题是:“吃饱了么?要不要再吃点?”
一路闲聊一路走,阎罗还吃上了宋丸子给她的烤肉串,又被塞了两包点心,用软布兜装着的包子,还有一条烤羊腿。
给老相爷他们做饭的时候宋丸子怕灵气过盛,伤了那些鬼魂,做的菜多用的是凡人界的材料,只除了那些微一点点的造化椒。
现在让鬼官大人吃,那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黄泉道的后半程,阎罗的嘴里就没空过。
快到黄泉尽头了,遥遥地看见天光挥洒,还有一棵老槐树。
宋丸子手指勾了一下又松开。
她们二人一路逆行,身边走过很多的鬼,唯有到了老槐树的跟前,宋丸子看见了一个鬼坐在黄泉入口处。
那鬼形容落拓,身上穿着染血的铠甲,看见了阎罗,他连忙站起来行礼。
“大人!”
阎罗看看他,咽下嘴里的糖酥饼,清了清嗓子。
“她还有九个月了。”
那鬼听了,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多谢大人!”
看着那个鬼目送她们走后又坐了回去,阎罗对低声宋丸子说:
“他是五十年前为护国而死的将军,和苏家人一样,他身上也带着几分香火,只是浅淡得多,当年树下一别,他战死沙场,答应要等他的那个姑娘,如今也等了五十年。”
所谓阴阳两隔,就是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