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一问,张队和吕昭都沉默了。张队良久才对吕昭说:“我看,这个秘密本来就是霍莘发现的,应该可以报道。而且,要封锁这个消息只怕也难——整个施工队都知道了,如果嫌疑人有心打听,是根本瞒不住的。”
吕昭也点点头:“我同意。不过……措辞含糊点好,以未经警方证实的方式报道更稳妥一些。这样一来,可能对文物也是种保护,嫌疑人得知这样的信息,应该会意识到警方对金佛已经有了关注,就不敢马上将金佛出手了。”
张队接着说:“嗯,现在的文物市场也是一片混乱啊,走私现象极其严重,私下的黑市交易更是防不胜防……这么报道一下也好,至少让嫌疑人不敢冒冒失失地轻举妄动。还记得吗?我们跟文物专家有过探讨,像木梁孔洞里面显示的这种规格尺寸的金佛,如果是明代宣德年间的铜鎏金佛像,在香港拍卖会上的行情,品相好的甚至可以上千万!这也是珍贵的历史文物啊,流失或毁损了就太可惜了。”
说完,张队和吕昭跟我们道别,带着刑警们收队,那根大梁有孔洞的部分也被锯下来作为物证带走了。
吕昭和刑警们刚一离开,刘和、罗志就走了过来,刘和不无钦羡地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能耐!”
罗志也是朝我竖起大拇指连连夸道:“真不简单啊老板!那么隐秘的机关都被你看出来了!火眼金睛了都!”
老陈头慢悠悠地踱了过来,离我们几米远时又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旋又低头转身往回走去,继续坐在台阶上对着海桐闷头抽他的烟。
我跟刘和、罗志谦逊了几句,对罗志说:“罗大头,我还想请教几个问题。”
罗志兴奋得满脸红光:“老板太客气了,说什么请教嘛,有事尽管说!”
“我是想知道,刚才警察都问了些什么。”
“警察刚才问我拆房子的时候,都有哪些人在场。”
“你怎么回答的?”
“拆房子的时候,人可多了。除了我们施工队的,陈家三位老板都在,他们公司的工程部也来了几个人,还有司机秘书。另外,我们公司的老总也来了,还有几个装饰公司的人,但我只认得胡设计师……人有点多,我记不全,而且,有些人我也不认识啊。”
“装饰公司的人来干什么?”我有点疑惑。
“好像是因为设计方案要修改吧,他们来现场和老板商量怎么调整方案的事。”
“那么。这些人当中,有没有什么人的行为比较异常?”
罗志摇摇头:“警察也问了这个问题,我真不是很清楚。我当时指挥工人拆房子忙得晕头转向,怎么可能去注意这个。我要是早知道那根大梁里藏有金菩萨,嘿嘿……”
“哈哈,可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一点都不假啊,连老实巴交的罗大头都心动了……警察还问了些其他的什么问题没?”
“没有,只是让我把能记得起的人的名字都写下来了。”
“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罗志将头摇得像货郎鼓。
寒暄过后,罗志和刘和回去做事,工人们都兴致勃勃地找他们打听情况。
我和小周走到老陈头身边,老人依然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地面,默默地抽着烟。
“陈爹,您刚才好像有话跟我说?”我在他身边的台阶上蹲了下来。
老陈头斜眼瞟了我一眼,继续抽他的烟,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说:“你不诚实。”
老陈头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让我有些错愕:“怎么?”
“你说你是小刘公司的,可……你是记者。”
听老陈头这么一说,我顿时感到有些难为情,就像晚辈做错了事受到长辈的批评的感觉。其实,现实生活中,我们都有撒谎,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无论当时的出发点是什么,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撒谎的本质是没有变的,就是一种欺骗行为。况且,大多时候的谎言,也不一定是善意的。就如同我对老陈头撒谎,虽然不是恶意,大概跟善意更没有关系,只是为了方便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是出于自私的目的。
当然,严格来说,我并没对老陈头说自己是刘和公司的,我当时只说了是和刘和一起的,不过这个时候我没打算再去狡辩,因为当时确实也是一种带有欺诈性质的心理暗示。我有点涩涩地说:“呃……对不起……我……”
老陈头继续看着海桐说:“老板交代过,不接待记者,你要是忙完了,就走吧。”
“我……”
“算了,不说了,你走吧。”老陈头摆摆手,不想再说什么。
“我,我不是……”本来想说不是故意的,可不是故意又是什么呢?嗫嚅着话到嘴边竟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了,特别是面对这样一个较真的老人,我只好老老实实再次道歉:“对不起啊,老人家,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陈头呼出一口浓烟,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做人啊,要诚实。”丢下我在那里傻傻发愣,偏偏连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场面还真是令人难堪。
看我蹲在台阶上呆呆的样子,小周不无怜悯地提醒我:“可以走了吧?”
“看来,在老人家面前可要注意,别轻易撒谎哦。”我自嘲地笑笑,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胡毅。”
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