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虚弱到这种地步,任谁也醒不过来。
易谨文把两人从藤蔓里拽出来,让他们平躺到地上。
一眼看去,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伤口虽然未愈合,但也没有滴血或腐烂。
从树上残留的痕迹推测,廷修和白银必定在那里待了很久。可就这般伤势,哪一个也不该活到现在。
易谨文摸上两人方才所在的地方,枝叶间灵气充沛,并非寻常树木所能有。
风中忽然飘来一声叹息,空灵且缥缈。他打了个寒战,连忙转身查看。
夜色茫茫,茂盛的古树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不远处,一团微光如萤火虫般闪烁,慢慢朝这边接近。
光团一边移动,一边变换着形状,很快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个女人,但只有上半身。
她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不仅发着光,还似烟雾般白茫茫,五官也是一片朦胧。
不管男女,绝对不是活人。
光团突然有了动作,她伸出手臂,朝北边一指,“下山。”
说完,女人的身形一阵晃动,好像为这两个字耗尽了所有力气,瞬间便溃散殆尽。
易谨文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影出现又消失,如同做了一场梦。
他怔愣片刻,随即朝虚空中拜了拜,“谢孔太常相助。”
光团现身于最重要的阵眼处,还是以女子的形态,这般情景,只能有一种合理的解释,那便是孔怡的神魂。
据《巫经》记载,修行到一定境界,术师便能做到神识离体。孔怡死时,以自己精神为引,用御生术在山上布阵,灵力也与北勒山融为一体。但易谨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留有意志。
如果孔怡能如活人般思考、判断,应该早就知道破阵的事了,没有阻止,多半是因为没有余力。
死人终究还是死人。身体已灭,她又维持了三十多年的封山大阵,总有一天会随着这阵法消逝。
如此情形,孔怡自然比谁都清楚,可她仍然惦记着救下这两个孩子,足见其良善之心。
人家都帮到这份上,易谨文觉得自己更得全力以赴。可若想救命,待在山上肯定不行。
廷修和白银伤得都比较重,需要包扎伤口,吃药,饮食饮水,这些事都必须到有人烟的地方去做。
还是要下山哪!他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便再次造起人偶来。
孔怡指向山体北侧,便是示意从那边离开,易谨文边施术边想,向东是修罗场,向西离殷家太近,向南又路程太远,北面的确是相对稳妥的选择。
至于神主的命令么,他只能先安顿好徒儿再说。
人偶做成,块头比上一个大了不少,轻轻松松地便将少年们扛上肩头,健步如飞。
易谨文跟着走了几步,却是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摔倒。
他扶住身旁的树干,勉强支撑着身体。这样闭目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些精力。
失血太多,又耗掉大量灵力,这身老骨头还真有点撑不住了。
深深吐纳几次,易谨文打起精神继续赶路。待离开阵眼后,便又被白雾层层围住。
视野瞬间模糊,周围不知潜藏着多少可怕的怪物。他全神戒备,努力加快脚步,争取尽早赶到山下。
但这次运气很好,一路过去,连半个玄鬼也没有看见。
到了平坦处,易谨文长长舒了口气,他回望身后的白色浓雾,有种刚从地狱中逃离的感觉。
最难的这关算是过了。
前方则是杂草丛生的旷野,很长一段路都将荒无人烟。
有匹马就好了,他心道,两条腿实在太慢。
若是还有精力,本可做个马状的泥偶。但以他现在的状况,能撑住之前的两个就不错了。
易谨文只能带着人偶继续步行。天微亮时,他心头一紧,弯腰吐了口血。前边传来几声钝响,廷修和白银全都落到了地上。
人偶正如如春日初雪般,慢慢化成一团。
身后同时传来强大的灵力波动。此时北勒山已在远处,但仍可见雾气奔涌,比起平时来更加神秘恐怖。
缺了守阵之人,神主设下的阵法已经溃散,原本的封山大阵正在变化重启。
如意落在廷修身边,紧张地叫着。易谨文擦擦嘴角,踉跄着走过去查看。
孩子们仍然活着,但等着他的绝对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吧,只要能救徒弟,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易谨文盘腿坐下,在晨光中吐纳休养。
等他感觉好些,应该能拖着廷修重新上路,白银只好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临死之前,还在不停作孽,下辈子怕是没资格做人了。
失意自责中,远处竟隐隐传来马蹄声。
易谨文心中大喜,急忙站起远眺,果然看见两个黑影朝这边疾驰而来。
太好了,老天还是在帮他啊!
黑影越来越近,正是两人两骑。其中一人膀大腰圆,带着把短粗怪刀,旁边那个却是纤瘦文弱,连马带人全都格外整齐干净。
易谨文更加放心。只是两个普通人,若是不愿相助,他还可以凭术法做回强盗。
骑马的男子也看到了他们,很快勒紧缰绳,惊讶地打量着。
对方同样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人。
易谨文站直拱手,“两位兄弟,我这里有伤者,可否帮忙送他们到最近的城镇中去。”
他摸出怀里的荷包,在空中晃了晃,里面的银钱哗哗作响。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