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每日三石米是固定,若排三队,总有人饿肚子。是以,改作一队,虽发粥慢些,但大家都能喝上粥。”
我正听邯霖解释,眼睛却瞧见一汉子一口灌下粥,拿小指剔牙,朝四周打量后,将碗塞给一排队的少年郎,接着挤进少年郎排的位置,再将少年郎推了出去。
少年郎气不过,拿着碗跑去找一旁的卫兵,那卫兵明明同我一样见了那大汉方才的举动,却竟然烦躁的挥挥手,将少年郎赶开。
那少年郎想挤进队伍,其他排队的村民不让,只好蹲在没了树皮的大树下,叼着狗尾巴草眼巴巴望着粥锅。
我搡搡邯霖,叫他将那少年喊过来。
这少年郎衣着单薄,袖口已经脱线,胸口的衣襟也打了不少补丁,衣服是布的,补丁却是麻的。
许是突然间长了个子,裤子只盖得到膝盖往下一点,小腿约莫同我手臂一般粗,踩着一双布鞋,他的脚却大出布鞋不少,露在空气里,冬日寒风大,那双脚已经皲裂,开了两道极深的口子,紫红紫红。
我朝他招招手,原先他跟着邯霖有些胆怯,见我同他招手后也不紧张了,一溜烟跑到我跟前,巴巴望着我。
邯霖跟在少年郎后头过来,对我道:“大人,我叫他时,他便一副我要生吃了他的模样,怎么这小子见你,倒很是热情啊!”
我未理邯霖,低眼瞧时,才见这少年方才跑快了,鞋子落在半路上,如今左脚搭在右脚鞋面上,脚趾头还在动弹。
这少年郎一个不稳,俯身冲向我,邯霖手快,拉了这少年郎一把。嗔道:“毛毛躁躁做什么?”
邯霖嘴上虽嫌弃,但身体倒是实诚,扶了这少年一把。
那少年郎连连向邯霖道歉,也不敢再踩着鞋面,将左脚放在地上,地上还有些积雪,不过那只脚好像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我问道:“你吃过粥了吗?”
这话自然不是问邯霖,邯霖摆摆手叫那少年郎不用再道歉,朝粥铺后头去了。
那少年郎看向我,答道:“没吃。”
我接着问他:“为何没吃?”
少年郎道:“因为没排上队。”
“为何不排队?”
“排了,被人挤出来了呗。”
说罢朝地上呸一声,转头恶狠狠瞪了那大汉一眼。
我心中一笑,接着问他:“那为什么不去找人帮忙,或者到队尾再排?”
少年郎挠挠乱糟糟的头发道:“找了,不帮。重新排队的吧,等排到我早就没粥了。”
说话间方才那大汉已经排到粥锅跟前了,那人贼眉鼠耳,眼神四处飘,看到少年郎时歪嘴笑了笑。
我撇撇嘴,这人实在难看了些,虽说甄富贵的长相也称得上贼眉鼠耳四个字,但至少甄富贵为人磊落,一身正气凛然。
少年郎气不过,狠狠朝那大汉瞪了过去。
“是他抢你的粥?”
少年点点头。
我上前两步,那大汉正要接过盛满粥的碗,却被我伸手拦住。
我朝那大汉一笑道:“这位少年郎说,这碗粥是他的,你抢了他的队。”
那大汉眼睛骨碌一转道:“官人!错了!错了!这是我的粥,我可排了好久的队!”
“不信您问这打粥的官差,我是否来过!”
施粥的卫兵听后看了那大汉一眼摇头。我心中冷笑,这村上的人,莫说上千,起码有数百人,掌勺的卫兵又怎会记得他长相?
少年郎挤到我跟前,指着大汉道:“就是他!官人,就是他抢了我的队!”
那大汉见少年郎发声,喊了周围人道:“大家快看啊!这孩子手里还拿着碗呢!你若没有排过队喝过粥,你手里又怎会有碗?为了多喝一碗冤枉我你良心痛不痛!”
众人窃窃私语,点头称是。
大汉见自己占上风,更加得意。
少年郎快要急哭了,对着我道:“官人信我!我真的没有喝粥,真的没有!不信……不信,您问那卫兵,他看见了的!”
少年郎将宝押在那卫兵身上,我便让人传那卫兵过来。
那卫兵道:“回大人,小人一直守在那处,目睹了全程,并未见有人插队。”
我问他:“你可真看清楚了?”
卫兵犹豫一瞬后坚定道:“确无人插队。”
少年郎又气又羞,一张脸憋的通红,上前撕扯住卫兵的衣领道:“你看见了的!你明明看见了的!”
邯霖过来凑热闹,见少年郎拉扯卫兵,对着少年郎就是一巴掌:“吃豹子胆了?袭击卫兵找死?”
少年郎邪火上身,不知邯霖是帮他,咬着牙对准邯霖胸口狠撞过去。
周围一片唏嘘声,我见事态扩大,忙叫人控制住这少年郎。
少年郎双眼猩红,颓然道:“官人,连你也不信我吗?”
我看向那大汉道:“我信你。”
那大汉一脸得意转做慌张,怒道:“这人证物证俱在,明明是他喝了粥冤枉我!”
少年郎突然笑了,道:“谢谢你官人,谢谢你信我,这就够了。”说罢垂着脸,面如死灰。他惹了祸,撞了大官,他有没有喝粥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因有一人信他,竟然生出就算马上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念头。
我眯眼打量大汉,从大汉的络腮胡中取出几粒煮烂的大米。
嘲弄道:“你说你没喝过粥,那你这胡子上沾的粥,从何而来!”
邯霖上前,从大汉胡子里扣出两粒粥粒,用手碾碎道:“呵,还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