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书,后世21世纪在国内被翻得很牛逼,不仅文艺圈里,连创业圈都聊——可能是社会转型所致吧。
连作者菲茨杰拉德,都被说成了“不亚于海明威”。
用最简单的话概括下这书故事:一个叫盖茨比的“美国梦”有为青年,原先本事学问爱情都丰收,但赶上了一战,他为国上前线当兵了,所以错过了在国内发战争财的机会。
等他回国后,女朋友跟那些偷奸耍滑躲避兵役的投机商跑了,盖茨比性情大变开始疯狂拜金,虽然事业有成但还是没有挽回爱情,还被人算计,最后死了。
此作成书于1925年的柯立芝繁荣,所以毫无疑问一面世就扑街了,到1940年菲茨杰拉德死的时候,还没火。
但他刚死,美国参加了二战。国防部在为前线士兵挑选休闲读物时,选上了这本不用给版税的公版书籍。(菲茨杰拉德没有子女继承版权)
1200万美国士兵,都被这种“上一场世界大战时、为国奉献的人战后却不如偷奸耍滑躲避义务的人过得好”的事迹所共鸣,因此本书瞬间爆火。
从此以后,此书也成了每一个社会价值观转型期国家的人们,抒发阵痛的心理药剂。
萧穗上过战场,在十年不可描述期间热血过。但刚回来,国家就彻底转向经济建设了,这里面的戏剧性反差是很猛烈的。
她亲眼看到死了就值300块;如果偷奸耍滑不响应,说不定就是另一番天地,内心自然会引起共鸣,并且让她的创作观向菲茨杰拉德派靠拢。
甚至可以说她十几年后写出《芳华》,书中那个学**标兵、上战场残了条胳膊,最后生活困顿做点小生意还被联防队殴打的角色,也是这种反思的翻版。
这种想彻底实事求是,反应时代剧变中真实阵痛的创作观,放到90年代当然是没问题的,大家都能理解。
进入新世纪后,观众们甚至连李云龙这样的角色,都更喜欢“说脏话的、有真实感的”。
但是,在1979年,萧穗这种太过实事求是并且血淋淋的叙事倾向,却明显与她在复旦中文系的同学们格格不入,太超前了。
大家因为她是光荣负伤、上过一线的英雄记者,暂时对她礼貌有加。
不过对她的创作思想,却冷冰冰地保持距离。这让她这半个学期的大学生活,精神上颇为苦闷。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半年前帮过她的顾骜又出现了,而且寥寥数语的沟通,立刻就让萧穗找回了那种久违的亲切感。
不是因为顾骜的帅或者事业有成;
仅仅是因为顾骜的文艺鉴赏倾向之开明,就让萧穗心仪不已。
坐在飞机上,看了一会儿起飞后的景致后,萧穗很快陷入了与顾骜无话不谈的倾诉状态,想把这两个月承受的不理解一股脑儿倒出来。
顾骜感同身受地说了一个自己身边的例子:
“你说的我都懂,我身边也有这样的例子——我伯父去了蜀中建设三线,当初他是厂里技术最好的八级车工。而如今呢,时代变了,不用担心打仗了,那些曾经响应号召的人的贡献,也就忘了。
还不如当初偷奸耍滑留在钱塘、甚至宁可下乡的。如今把农村的地拿出来搞乡镇企业,也比去大山里收入高。”
虽然这个例子并没有涉及战争和人命,但萧穗觉得与她经历过的一切,在精神冲突上是那么相似。
她心有戚戚焉地叹息了一句:“这种事情,我们国家有,资本注意的美国也有,难道是全人类共性的悲剧么?还有其他国家有么?”
顾骜是外交学院的,国际史解读自然非常渊博,加上他前世经常看高大松的《晓说》,见识本来就广,所以下意识就回答:
“这有什么奇怪的,菲茨杰拉德写的算轻的了,毕竟美国好歹还算有钱。一战同期,英国比美国恶心多了。邱死胖有一句名言:战争时期没有金钱。
所以英国为了应对财政枯竭,用行政计划经济的手段,给一线军人压了极低的薪酬。但计划只能管得了军人,后方还是市场经济。因为青壮年大量当兵,劳动力短缺,工人工资暴涨,后方病残劳动力的平均工资,都比前线军饷高出三倍。
所以我要是当初坐在德皇威廉二世的位置上,我绝对可以靠宣传战把英国人搞崩——只要在英军当中强烈宣传,后方逃避兵役的人工资比他们每天冒着生命危险还高三倍,肯定能弄得英军哗变。只可惜威廉二世自己太优待军队、所以没想到这个眼界。
一战当中,德国是明显的维持军队福利,但压缩国内平民的配给,因为他整个国家无论前后方都是战时计划配给的。英美是当兵的苦,后方的发财,因为他们只有军队被计划了,后方是市场经济的。
所以英国要因为宣传而崩,必须指望扇动他们的前线军队哗变。而德国要因为宣传而崩,则必须扇动后方的平民,哪怕帝国覆灭之后,德军普遍还是效忠皇帝的。”
(注:二战中这招对美国就不管用了,曰本人也用过“东京玫瑰”瓦解敌军士气,天天让女声优在电台里吐槽“你们在前线为国流血,后方的资本家在睡你们的女人”,但当时美国已经太有钱了,前后方待遇都很好,所以无法哗变。一战时美军还是比较穷的。)
萧穗听了,沉重地久久不语,然后一声长叹:“没想到这么普世,还真是一点浪漫的死角都不留,唉。被你这么一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