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负手闲庭散步,偌大几千里的天秀峰下密林对他而言如同自家后花园,老者脚下步子迈的极为缓慢,步起步落间却已在千里之外,赫然是缩地成寸的无上法门。
老者身旁一柄晶莹长剑寸步不离。
黄山,青鸾峰。
灰袍老者寻得一处被风吹雨淋晒得滚圆的岩石坐下,笑着招了招手,示意月虹不用飞那么高,月虹剑身嗡鸣,轻巧落下横躺在老者双膝上,老者面容恬静,有些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光洁如玉的剑身。
山风吹过,老人与剑面向云海潮起潮落,思绪渐远。
黄山青鸾峰数百年前曾为天下剑修所敬仰的圣地。
据说数百年前的某一天黄山青鸾峰上忽然有阴阳二气凝聚成黑色两色的光柱贯穿天地,方圆万里都能切身感受的凛冽威严剑意将头顶青天生生捅出个窟窿。
九天神雷如雨潇潇下,山清水秀的青鸾峰面目全非。
青鸾峰上不世出的剑修大能将刻有爱妻姓名的墓碑护在身后,手中剑将漫天神雷尽数挡在身前三丈,半步不退。
三日后有一道身影剑开天门立地成仙,他提剑踏天而上,眼前迎接他的是七彩的福瑞祥云,而他却一步三回头,望向青鸾峰上那道爱妻墓碑的目光中满是眷恋和不舍。
且不提那一步登天的剑仙能否留下什么让后人得以树下乘凉的秘籍心得,便是剑仙平时吐得一口痰兴许都暗藏有关登仙的秘密。方圆万里的大门大派连同豪门世家对此趋之若鹜,原本门可罗雀的青鸾峰在近百年时间里风头一时无两。
青鸾峰被九天神雷几乎劈成两半,剑仙百年独居留下的无数痕迹都在滚滚雷池中归于泯灭。青云山一位跟随宗门队伍而来的老妪是位心善女子,瞧见墓碑被神雷劈碎,竟沦为急于寻宝的众修们脚底被踢来滚去的碎石,她气不打一处。
心存敬畏的青云山老妪寻遍整座青鸾峰,用手将被神雷劈碎的墓碑碎石一块块捡起,重新拼凑成墓碑的完整模样。墓碑表面似乎经常被人抚摸有些凹凸不平,只能勉强辨认出这墓碑是那位剑开天门登仙而去的剑仙前辈为爱妻而立,墓碑上只有这名没能与剑仙前辈厮守终生女子的姓依稀可辨。
女子姓韩。
青鸾峰如今几经沧海桑田早已不复原来模样,只是那一方剑仙爱妻的墓碑仍旧伫立,几百年来青云山每隔几年都会派出弟子将整座峰头清扫干净重新修葺墓碑,始终延续着当年那份鲜为人知的香火情义。
老者回忆道:“得益于当年青云山那名老妪的善心之举,青鸾峰上倒塌的树屋里记载着老友一鳞半爪招式的心得也只有青云山一行人得到,此后青云山凭借那几招天下独一份的惊天剑术彻底坐稳了这仙道盟的第二把交椅,当年老夫与青云山那后辈清澜动手时,正是他用出了昔日老友的剑招,这才让老夫得以手下留情。”
衔烛叹了口气抬掌从剑身上拿起,摇了摇头缓缓道:“只可惜你受损的严重程度比起老夫的本体都不遑多让,人间的灵气终归太过稀薄,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把你修复如初。”
衔烛不免唏嘘,他的百丈神龙之躯在历经那一场可令日月无辉的惨烈大战后损伤极重,最后迫于无穷无尽的追杀这才无奈撕裂空间遁入人界。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神龙哪怕深受重创也依旧不是人间之力可以抵抗的。衔烛幻化为人族模样,隐姓埋名一心搜刮着人界所有可以修复他肉身的玄重水。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后入青云为自己谋得偏安一隅疗养生息,人界所有的玄重水恐怕都尽数汇聚在那深有千尺的青龙潭中了。
横卧老者双膝上的月虹剑光芒闪动不定,衔烛眼中有浓浓追忆浮现,昔日里老友执此剑有万夫莫开之勇,魔族畏他如蛇蝎,常有老友御剑撵着成千上万的魔族丢盔弃甲,以一人之力诠释何为剑仙的霸道风采。
衔烛宽慰着月虹道:“人间虽灵力稀薄,但人族引以为傲的铸剑术可是威名远播,以常曦那孩子的心性,待他修为有成后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复原,这一点毋庸置疑。”
月虹剑上光芒有规律的嗡嗡闪动,像是在提问一般。
衔烛笑道:“你问我以后他们两人能不能够相见?”
这位历经无数风雨好似富家翁的老者爽朗笑道:“他们之间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身份地位都是云泥之别,老夫只知道修行路上切莫好高骛远,只要他能踏踏实实的走好脚下每一步,他们自然会有相见之时。”
老者几句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被月虹听去只被当做是毫无营养干货的随意敷衍,面对老友这把佩剑剑灵犹如孩童般的撒泼性子,衔烛也只得百般无奈。
感受到万里之外青龙潭下渐渐蓬勃的生死之意,衔烛脸上欣慰更浓,酣畅淋漓的大笑,拎起膝上长剑身形渐渐虚幻。
面前灰袍身影毫无征兆的显现,青云殿中清澜悚然一惊,连忙放下手中古籍,朝着这位十几年前弹指间破灭青云万剑的老前辈执晚辈礼,他向来古井不波的心境悄然起了涟漪。
他是当年青云山中为数不多知晓老前辈真身的三人之一,真龙蛰伏数十载,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吗?
青云山礼仪规矩虽多但不做作,如衔烛这般活了数万年的老古董也觉得浑身舒坦挑不出任何毛病,瞥了两眼这位为天下千万剑修所敬仰的青云山掌教,淡淡道:“要不了多久本尊就要离开青云山,恐怕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