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堂推开门扉走入院中,虽说他今日起的比平时早些,但也不至于见不到半个仆从的踪影。
晚秋萧瑟的秋风中厚厚落叶铺满庭院,他突然觉得有些冷。血气上涌着驱散微微体寒,他快步走向林涛住处。
房舍中两人隔案而坐,桌案上两枚玉简黯淡无光。
何书堂面色不善道:“按理说昨夜贾家兄弟和用针那娘们就该回信,却不曾想到时至今日仍是杳无音讯,真是气煞老夫!”
早已年过半百的他大动肝火,当即抬掌就要把手边的黄梨木案拍成粉碎用以泄愤,忽的想起这里不是自己住处,这才悻悻然的放下手掌。
林涛约莫比何书堂还要年长些许,他摸了摸看不出任何仙风道骨风范的花白胡子笑道:“若按照时日推算,大小姐昨天日落前就能回到府上了,而如今迟迟未归又杳无音讯,不正说明他们成功了吗?”
何书堂闻言细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脸皮满是褶皱的林涛显得有些阴冷,不屑道:“要不是这方面百里无人马可用,老夫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贾家兄弟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代为出手的。”
林涛又道:“绣花姑这人老夫我倒是使唤得顺手,办事利索不留把柄,非贾家兄弟之流可以比拟的。更何况这绣花姑出身风月,那yù_tuǐ红唇能叫铁树生花,老夫一声令下,她莫敢不从,焉有不用之理?”
何书堂真有些惊讶了,“那用针娘们的修为虽不入眼,但胜在手段歹毒无比,寻常人畏她如蛇蝎,难道林兄竟能御得此女?”
心思歹毒不下蛇蝎的白胡老者眯了眯眼得意道:“金丹境和筑基境之间的差距就摆在那,天堑之前,由不得她不低头认命。以她残花败柳之躯能够听命侍奉于老夫,那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林涛顿了顿又笑道:“就是没眼珠子,瞅着怪瘆人的。”
两人言语间愈发火热,豪言壮语张口就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夺取程家大权后逍遥其乐的美好画面了。
若想在修行路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其中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何书堂和林涛心知肚明。如他们这般年近古稀才迈入金丹境之人,不说自身潜力被压榨的还剩多少,光是修行路上激流勇进的气魄都已不复往昔。
原本他们入瑶城做供奉,甘愿被程家驱使,就是存了就此养老的念头。不仅每月都能分得不少修行资源,还能受人敬仰,不用去做那无名无分的散修野修,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人的贪婪和yù_wàng是无穷无尽的,程家近年来上下疏于管理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大量修行资源落入他们二人口袋,哪怕是如他们这般的末流资质,在海量资源的堆砌下也渐渐有了突破金丹境中期的迹象。
他们心思活络起来,假如他们能够暗中掌控支配程家的资源供他们修炼,待有一天他们能够借此修炼至金丹境圆满,那时便是程家家主和老祖亲至,也不见得能够把他们如何。而眼下程家又只是一个不到双十年龄的丫头片子持家,还有比这更好的动手机会吗?
于是这便有了观音山下伏杀程瑶的血腥一幕。
何书堂忽的道:“今日怎不见河图兄,莫非他也不急?”
林涛脸上浮现疑虑神色,“此事河图兄谋划献策良多,怎到了这时他反倒有些置之不理的意思?他观相望气术玄妙非常,莫非已是算到了什么?”
林涛心中有些焦躁,霍然起身,“走,瞧瞧去。”
两人前脚刚入院,院中已有儒雅青衫的男子伫立在火红如潮的海棠花树下,伸手揽过枝头,一青一红,相得益彰。
何书堂立刻殷勤的凑上前去,“河图兄,今个你可来晚了。”
河图面色白净,说不上英俊,但多瞧几眼后倒也觉得颇为耐看。他勾住海棠花枝的指头松开,花枝回弹一颤,海棠花瓣簌簌落下,白净男子似乎未卜先知,手掌早已摊在胸前,花瓣一片不少,悉数落在掌中。
他笑了笑:“情况尽在掌握,河某自然不急。”
林涛感觉心中有石块落地,虽然他一直对河图高深莫测的模样颇不对眼,但观相望气术的种种玄妙却由不得他不信服。
据说六年前瑶城附近有古修士陵墓出土现世,引得周围大大小小的各方势力趋之若鹜,都想着能从中分一杯羹,程家作为方圆几千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势力自然不会缺席这等盛会。
古墓陵门打开不见多少阴气,有胆大修士直接深入墓中百丈深处也不见半只邪祟阴物,墓外众人一哄而入,生怕墓中密藏宝物被前面进去的人瓜分干净。
程家家主岂能容这些宵小之徒当面捷足先登,刚想率领程家精干修士提枪踏入墓中,却被一旁的河图伸手拦下。他抬头看了看青天白日,只说了句时辰未到,任家主如何磨破嘴皮恳求,他只闭口不言。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之久,就当程家众人唉声叹气抱怨此行颗粒无望的时候,天空异象横生风云变幻,漫天黑云欲摧城般翻涌不息,原本异常安静的古墓中惨叫声顷刻间此起彼伏又很快沉寂下去。
古墓外孤零零的程家一行面面相觑,河图放下了一个时辰不曾晃动的僵硬手臂,只说了一个字,可。
众人瞠目结舌。
而后程家家主便凭这一次古墓之行的收获,迈过了金丹境圆满境界,半只脚踏进了元婴境。
至此之后,河图之名无人不晓,河图之言无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