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致裹着厚厚的毯子与轻音坐在马车中,听着车外边塞百姓对自己父亲的称赞与不舍,很是高兴,她的脸色很苍白,她也想下去与那些淳朴的百姓告别,但轻音不许。
看着轻音明明生就爱笑但此刻严谨绷着的脸蛋儿,她突然笑了。
轻音睨她一眼,说道:“笑得再好看也没有用,你身子还没好全,受不得风,入冬了,天气转凉,风也最大,你不准下去。”
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她虽伤好得差不多了,但那日和谈归来又睡了整整两天,亲人的关心虽然琐碎,但她受着也很开心,也就不再作反对。
轻音仍旧绷着脸,不带一丝笑意,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心疼怜惜的。
言致不知道,当轻音接到秦元静手里那个血人儿时差点跌坐在地,忘了自己是整个军营最好的大夫,呆呆的站着,不敢伸手去探她是否活着,当她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整个手都是抖的,轻音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深的伤口,但她第一次在言致身上见到,也是第一次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见到。
轻音知道她昏睡只是太过疲累,但这不妨碍轻音他们把她当作重病患对待。
言致突然问道:“音姐姐,哥哥把我的绝尘带上没有?”
“带上了。”
轻音的语气很无奈,他们怎会不知她最是爱惜绝尘马、血霞弓和惊鸿剑这三宝贝,又怎会不给她带上。
“扎勒是个好地方,我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可惜,我自己留不下,也不能让绝尘留下,它最爱钺城外的草了。”
趁轻音不备,言致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看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眼神有些涣散,她眉间似有一丝愁怨。
轻音对她的愁怨似懂非懂,知道她是为离开而难过,但又知道她对扎勒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所以,轻音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劝。
她从来没有劝过言致,因为不曾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她没有经验。
但好在不过一会儿,言致的眉间已尽是欢色,眉目飞扬间流转着她惯有的傲然,似乎刚才那愁怨之色不过是出现在另一个和她一样苍白的人脸上,与她,是无关的。
车外已经开始启程,十万大军整齐的马蹄声环绕着他们,此次班师回朝,言天留下了五万将士镇守北方,朝廷新任的北四州都督已经上任,是公子力荐的人,想来能够守得住不会出什么事。
北狄那边郾力整合了自己与姆原的势力却没有一统北狄,仍旧让几大部落各自为政互不干涉,但他已是北狄势力最大的,所以北狄是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已与大祁签订盟约,二十年内他不会南下。
这样的结果,皆大欢喜。
无论是为了与言致的约定,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族人,郾力都必须这么选择。
一场战事停了,谁都高兴,但言家人不高兴,他们不想回京,可边疆已平,他们没有留下的理由,纵然皇上愿意,也有人逼得皇上下了圣旨。
他们不得不回去。
这些,轻音不懂,她是最纯真的女儿家,清如山泉,她如何能懂,所以她是高兴的,她觉得能回家就是最幸福的事,而她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在京都时,有几个好友,都是很有趣的人,回去了我带你见见他们。”
这厢言致已收了愁怨,轻音却又陷入了自己的愁绪中,轻音不会安慰她,可她向来善于安慰人。
轻音果然回神,好奇的问道:“你走时才五岁,他们还会记得你?”
她以为,言致的好友,也应当和她一般年岁,五六岁的孩子,大多记不住事的,不是谁都如言致一般早慧的。
“雯姐姐大我三岁,与你同龄,我这些年断断续续也和她有过书信往来。”
“可你不是……”
言致一笑,桃花眼成了月牙,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点点她的鼻头,轻音说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不过了。还有呢?你说几个好友呢。”
“若真论起来,好友倒不多,嗯……宝哥哥算一个,不知道现如今他瘦了没,我记得晋王生得俊美,不知他如今可有继承他父亲的容貌了,小时候宝哥哥可是混世魔王呢,上次雯姐姐说他如今也是横行京都的纨绔头子了。”
“啊?纨绔啊。”
“放心,宝哥哥就算再如何纨绔也是好人的,那些传唱的欺压民女的事儿他不会做的,我爹都说他是好孩子。”
车厢内,言致和轻音叙说着京都的趣人趣事,车厢外,言天父子也在与王奇秦元静等人说着京都的奇闻异事,说得最多的,还是公子千允。
这一路,走得很慢,等到他们接近京都时,已经是冬月了,大雪飘飞,与扎勒截然不同的雪景,让一众将士都激动起来。
天色已晚,言天决定就地扎营,明日再进京。
扫雪扎营,生火造饭,一切井井有条各自专注。
轻音没有见过御州的雪,很是好奇,言晔带她去看雪了。言致独自在马车中翻出自己的铠甲和披风,轻轻抚摸着,唇角有笑,眼神却幽深难辨。
穿上铠甲,系上披风,言致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正在扎营的将士看到她,高兴的唤了一声小将军,她微微一笑,将士愣住,仿佛看到了繁花盛开。
等将士回神,她已走远,红色的披风在皑皑白雪中显得越发鲜艳,鲜艳得有些灼痛了人眼。
挠了挠头,小兵有些奇怪,怎么平日里没发现小将军生得如此好看?大家都觉得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