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庭延续了前朝的三公九卿来管理朝中各项事务,但在实际操作中又有些许变化,例如去掉了太尉一职,改为神威将军统管天下军务;丞相实权被尚书和内史两省分化,左右仆射,内史令,以及各同中书平章事都有置喙之权;九卿中也有许多名讳和职务划分的变化,细说起来便烦了。单说颜清臣这位少师、太常令,总领文渊阁大学士兼内史平章,已是金章紫绶,位极人臣。太常府主管一国宗庙祭祀之事,正所谓国之大者,在祀与戎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加之他总领文渊阁,又兼着内史平章,这天下政令,半数要经过他手。相位空悬已久,百官私下都呼他为颜相,也是因他虽无相名,却有相权。
前些年,他因立嗣之事触怒了陛下,被左迁到青州延平郡。官职可去,但他少师、总领文渊阁大学士的封号可没去,谁都知道陛下那是与他置气,太常令的位置空着,可不就等他回来么这不,不过三载,他又回来了。此番恩宠更甚,陛下三两天便要召到宫中密谈,两人一说便是半日,夜半前席,座上足下,当真是炙手可热。
柳七寻到太常府门前之时天已完全黑了,朱红的门前高挑的灯笼将门外的长街也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柳七驮着包裹,一步步从阴影中走来,门口的侍卫尚未离去,依旧笔挺地矗立门前。柳七观瞧片刻,迈步上来冲着其中一个兵丁道,“这位大哥,我找颜大人,还请通禀一声”
那兵卒斜觑他一眼,见他驮着那样大的包袱,却是岿然不动,挺直如松,又额角峥嵘,器宇轩昂,自有一股气势。当下不敢怠慢,抱拳道,“公子稍待”说着转身入门,不一会儿,领出来一个老仆,银发根根,一丝不苟精神壮,皱纹堆堆,笑容可掬身体轻,灰深衣干干净净,缠头巾整整齐齐,未言先笑三分喜,护短呵长十分情。那老仆望着柳七站在门边等下,两步便抢了出来,抓住他道,“竟是云少爷来了,老爷在后厅呢,我带你去”
柳七见了老仆也是一喜,叫道,“乐叔,怎得你迎出来了”
那老仆笑道,“我到前厅为老爷取书,正巧碰上,出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云少爷你怎得到神都来了”
柳七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我是求颜叔帮忙来了”
柳七辞别了门卫,跟着老仆转过前院厅堂,来到后院之中,中州地处平原,乃九州枢纽,神都又是天子居所,自有一番疏朗大气的格局,柳七见那前院宽宏大器,青砖铺就的广场干净齐整,朴素却不失格调,恢弘却不显奢靡。
老仆领着柳七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晚间老爷归来,脸色不渝,谁也不让靠近,独自一个人在后厅里生闷气,晚饭也没吃。这会儿才叫我拿些书去,我备了些水食,你这小猴儿伶俐,老爷最听你话,你去劝他进些。”
柳七诧异道,“这老头,年纪一大把还老与人置气,我听姐夫说他在神都当大官,连皇帝都让他三分,谁敢和他置气”
老仆摇摇头,也就柳七敢老头老头地叫着这位权倾天下的颜相,无奈道,“晚间正从宫里回来,想是和陛下置气呢。也是常有的事,过几日便好。”
柳七道,“老头胆儿真大,跟皇帝也犯倔,我要是皇帝,早让老头回乡下种地了,他也受得”
老仆连忙一把捂住他嘴道,“云少爷莫乱说”说着,朝四面望了望,在他后脑勺一拍道,“神都可不比别处,可不能乱说”
柳七吐吐舌头道,“知道了,乐叔放心吧,以后绝不乱说”心里却道,“此番可是来跟皇帝抢儿子的,这点儿算个啥”
两人边走边说,那老仆乃是颜清臣贴身的书童,跟在身边几十年,是个十分的心腹,柳七自然倾囊相告,将颜溪明的嘱托说了出来。老仆满是震惊,早让他噤声,小心地四面瞧了瞧道,“这话只能对老爷说,别的你谁也不能说,行了见到老爷再说,莫要乱嚼舌头了”
那回廊左转右折,才是青石广场,又见怪石园林,一路上小桥流水,高楼阔屋,一间间,一幢幢,直晃柳七的眼。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前面忽地开阔,露出一个檐高门阔,阶暗灯明的大厅来,左右竹篁掩映,两旁廊曲院深,老仆提着食盒领着柳七走进来道,“老爷,你看谁来了”
颜清臣正在厅上垂足而坐,闭目暝思。听了老仆地话,有些不耐道,“我让你去拿书,书呢”
老仆上前赔笑道,“这儿老爷你先看看谁来了”说着从食盒下抽出一册书,放在颜清臣面前。颜清臣听着房中只有他一人脚步声音,低声埋怨道,“老爷我不见客,哪里来的让他哪里回去”
那柳七功夫在身,早已跟着老仆潜了进来,听他低声埋怨,捏着声音道,“青州路远,小的可回不去呢”
颜清臣听这怪腔怪调吃了一惊,忙睁眼看,只见柳七一张大脸凑在桌前,正冲着他傻乐,颜清臣一愣,紧接着便有八九分的喜色涌了上来,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柳七从桌后抓了过来,叫道,“竟是你这小猴子”他此时才看见柳七那硕大的包裹,正堆在厅下,关切道,“才到么吃了没有”说着一回头,正见老仆摇着手中的食盒道,“自是没吃的,这可是我专程从青州给老爷请来的下酒菜,老爷将就将就,吃一些如何”
颜清臣笑道,“你这老东西,也爱耍激灵打开吧”
那老仆欢天喜地,连忙将食盒打开,请出四五碟精致的小菜,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