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七起个大早,留个封信将小院赠予老仆,悄悄地闭了房门出城赁马,往郡上大名城而去。
大名城在西南方向,青州水系并不发达,但驰道却格外平整宽阔,便是十马并行也不显拥挤。受墨门的影响,整个青州的民风格外平实纯朴,而且墨门机关之术闻名天下,青州的民生也与别处格外不同,多有借助其利。在郡县小城还不显,像大名这样的一郡之首便十分清晰。
柳七纵马而来,路上行人渐密,却少有步行者,多是乘坐自行的甬车,或是伏在一个小巧的机关上,下有车轮滚滚而行,虽比不上奔马,却比徒步着实快些。柳七虽是青州人士,自小却多在海外长大,那临海又偏远,也未曾见识过这些,当下便有些兴趣,放缓了脚步,一路啧啧称奇。
他紧赶慢赶,到城中天色已晚,打听着上郡守衙前已是日头西落,天色昏暗。那朱门高耸,檐角飞扬,门前粗大的立柱边立着两个顶盔掼甲的军士,右边登闻鼓,左边榜文墙,大门洞开青照壁,狮子威武长官堂。柳七初来乍到,不好闯进去,到门外探首望了两望。两个士卒见他悬刀架鸟,威风凛凛,也不敢来惹他,容他望了好一阵才上来问道,“这位小哥,不知府前观望何事若是无事,还请不要驻留”
柳七自小修道,少见生人,虽然伶俐,却有些内敛,正不知如何开口,见人来问,忙稽首道,“见过大哥在下远来府上投亲,怕有些差了,故探首见有无熟人未敢问,如今郡守可是姓颜”
那士卒见他客气,笑道,“正是姓颜,小哥莫非是颜大人的亲戚”
柳七一听正着,欣喜道,“正是,我乃颜大弟,还望通禀一声”
那士卒一听,不敢怠慢,忙将他引导门房歇息,快步向里跑去禀告。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青衣摇摆,发髻散乱,从照壁后面一溜烟跑了出来,气喘嘘嘘,叫道,“可是云旗归来”
那人喜意盈盈,上前一把拽住柳七的手,拉着便往里走,柳七忙与士卒道别,随着他向内走去。
那中年也不管他,边走边念叨,“你那弄个名头,搞得岳母大人好生担心,在你姐姐那边天天念叨,你姐姐又天天嘱咐我打听你的消息,你要再不来,我就被你姐姐烦死了”
那人一路走一路絮叨,那郡守府颇大,前院约莫有好几亩地,分做四五个院子。中年拉着他从走廊绕过前厅正堂,直往后院去。后院稍小,却是郡守家宅,也有四五进的院子,一路上多有仆役行礼,见郡守大人风风火火,也不知什么事,都闪在一边。
柳七被他一路絮叨,也听个明白,原来他人未归来,名却扬开。如今鹰门百杰榜上,将众人挤下去,他占了个第一。偏偏后面那些大派的精英弟子也都心服口服,江湖上风往一边倒,都认他这个百杰榜头名。更有甚者,将他与十大宗师并列,呼作小宗师如今风头正劲,一时无两,江湖上沸沸扬扬,他那时正在秘境之中,并不知晓。
颜溪明身为郡守,对他这名声由来也模模糊糊知道些情况,他夫妻恩爱,许多事也未避着柳瑶,被她听了去,又传到其母耳中,惹来好些泪水。这老两口思念儿子,长吁短叹,搞得家中一片哀声,颜溪明正愁没曾想柳七却撞上门来,他如何不兴奋,原在书房中看书,听了士卒禀报,两步跨出来,弄得这狼狈样。
他拉着柳七径入内宅小院,还未进门先嚷道,“瑶儿,岳母大人,你们看谁来了”
那院子正是他岳父母居住,这几日张氏不快,柳瑶每日都过来陪着,两人正在房中做些针指,说些开解的话,听着嚷声先是一愣,柳瑶笑道,“这人真是,做了郡守还是没个官样”
张氏拍一下女儿道,“他是骨里的书生,天生的文人,心里装着人,要什么官样许是来了贵客,你去迎迎”柳瑶欸了一声,放下针线迈步出来,正与两人对脸。
柳七被颜溪明拉着,只见一妇人扶门出来,但见她蝶衣束身,湘裙坠地,一道银盘,鸦鸦云鬓斜玉钗,两弯碧藕,纤纤素手衬金环,眼如明星添七色,眉似远黛深三分。那妇人薄施粉黛,与柳七有七八分相似,端的是伶俐俊秀,打眼望着柳七,脚下便愣住了,紧接着七八分的欢喜一下子涌了上来,扶着门回头叫喊道,“妈妈,是鹤儿回来了”
那老妇人被她一声喊得好似跌了三魂,又一下子醒过来,手中的剪刀一下子跌在笸箩中,起身踉跄两步被妇人回身扶住。这片刻,颜溪明已拉着柳七抢了进来,柳七身体一晃,好似闪电般将老妇人扶着坐回凳子上,蹲在身下迎着笑脸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老妇人摸着柳七的脸,一双眼红红的,使劲地看着他,又拿手去他身上到处捏捏,道,“回来就好”
这边老妇人看儿子,那边柳瑶却将在一旁嘿嘿直乐得颜溪明扯过来,扶正发髻,又替他整了整衣衫,嗔道,“没个样子”
颜溪明嘿然不说话,被柳瑶拉在一旁坐下,问道,“你哪里寻得小弟来”
颜溪明道,“我哪里寻他他自己寻到门外”
柳瑶冲着柳七问道,“这么说鹤儿是从家来此”
柳七道,“嗯遇着童叔,说姐夫升了郡守,我正好顺道,便回来望望你们”
老妇人忙道,“你又到何处去不在家多住些时日”
柳七抓起桌上的茶盏,被柳瑶在手上拍一下,骂道,“什么天下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