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高贵清灵的味道轻缓地从金麒麟的嘴里飘了出来,牡丹妆花云锦帷帐伴着嫣红色的软烟罗,轻垂在牙色金银二线绣百蝶穿花的地衣上。
光从嵌着水色西洋玻璃的窗扇里透出,墙角的碧玉盆中立着一人高的红珊瑚。沉香木的八宝隔断上放着醉过嵇康的酒杯,伤过太真的木瓜,墙边挂着陆机的《平复帖》和顾恺之的《洛神赋图》。
屋子的另一头,却是用秘色瓷造的一个水池子,旁边立着小假山,又用湘妃竹造了个曲水流觞,水面上卧着碗口大的睡莲花。龙涎香在整个屋子里氤氲开来,配上这摆设景致,便是神仙妃子居住的殿堂也不过如此。
“什么时辰了?”娇娇地声音在殿中响起,话尾的音还打了个颤儿。
一个穿着豆绿色宫裙的宫女从阴影里步了出来,上前恭敬地回到:“娘娘,现在是未时二刻了。”
从床上起来一个慵懒的美人儿,她只素白着一张脸,两条远山眉,一双秋水眼,一点殷红小嘴。从石榴红的纱裙里伸出一只白嫩嫩的脚儿来,宫女低下头不敢再看,忙跪在地上服侍仪贵妃穿鞋。
一边服侍,一边说道:“贵妃娘娘,镇国公府的线断了,想必是他们抓住了饵。要是饵说出了……您,可怎么办?”
只听得那娇娇的声音带了点漫不经心说道:“怕什么?那老不死的就算知道是我又能怎样。”又带了点狠意道:“可惜没把那小贱人的崽子给弄死,不过我也只是出回气,弄不死就算了。”
那语气又恢复了漫不经心,说道:“既然被发现了,就跟哥哥说把那线割断了吧。办事不力,就跟他那死鬼娘一样。”
说罢,从床上起身,侍女忙想上去搀扶。却被一脚踹在了地上,像是美丽的瓷器裂开了一道暗纹,仪贵妃扭曲了颜色,“要死哉,我年纪很大了吗,下床还要你个奴婢扶!”
宫女不敢说话,从地上起来以后唯唯诺诺地跟在仪贵妃的身后。
仪贵妃坐在了掐丝珐琅嵌宝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容光照人。
可是岁月对美人总是最无情,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和十几岁却有着天壤之别。
仪贵妃本名高欢,而今已是三十出头。她是姑苏大族高家的女儿,父兄当年投效太祖军中,随太祖南征北战,军功累累,却总是被那老镇国公魏延宁压着一头。她比宣太宗小上十来岁,却自小就喜欢他。待到嫁龄的时候,明知太宗已有皇后,她还是不顾父兄的反对入了宫。
一晃眼,快二十年过去了。她成了仪贵妃高氏,而那皇后也被她生生熬死了。
镜前的女子轻笑一声,中宫无子,她生的安王最受宠爱,这好日子且还在后头呢。
她一边拿了梳子慢慢通着头发,一边说到:“落霞,今晚上年哥来陪我吃饭,你吩咐典膳上些精细,清淡的菜。”想了想又问到:“我哥哥是不是还送了我些东北的山珍,你让厨房去做个山珍鸳鸯羹来。”话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又是一阵轻笑。
年哥说的就是当今皇上沈年,宫女落霞不敢听皇上的名讳,只缩着耳朵低头应是。
傍晚,圣上摆驾凤仪宫。高欢穿着一件水绿绣粉蝶的罗衫,里面着一袭嫩黄夹银丝的绫裙。行动间香风隐隐,银丝与星辉映,端的是光华灿烂。
一看见皇帝下了御撵,仪贵妃的笑意就从眼睛里漏了出来,她忙忙上前去,轻轻拽了皇帝的袖子道:“年哥,你怎么这几天都没来我宫里。”又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要不是于德忠说你都在谨身殿睡的,我可不轻饶你。”
宣太宗今年四十有五,却略显老态,面貌清癯,跟旁边的仪贵妃看起来并不般配。他宠溺地看了看像小儿女一样撒娇的高欢,道:“先进去罢,这样在宫外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说罢,先行走向凤仪宫中,仪贵妃却没松手,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年哥,你看你又瘦了。我哥哥从东北给我送的上好的人参和雪蛤。”仪贵妃略带了点得意跟坐在对面的皇帝道,“我特地让光禄寺的典膳做了这道山珍鸳鸯羹,又补你又补我。”
说着,目光带了点缠绵绵的媚意勾向了对面的皇帝。
沈年却饶有兴趣地盯着这道山珍鸳鸯羹,人参混着小羊羔肉糜,雪蛤配着珍珠木瓜,一红一黄,一咸一甜,摆成了个阴阳八卦的形状。
又抬起头对着仪贵妃感叹道,“东北果然是个好地方,我真想多活个几十年,看着你兄长帮我把高丽也给打下来。”
仪贵妃一边给皇帝盛了一碗羹一边说道,“您真是的,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还想这些,怪没意思的。”又道,“我这鸳鸯羹可是大补,也算是道药膳了吧。”
她提到药膳二字,桌那边的皇帝却眉眼一动,叹息着说道:“我看镇国公家的姑娘养的很好,有意跟他家做个儿女亲家,让忱儿娶了魏蓁。没想到,刚跟你说这个念头没一个月,那魏蓁却大病了一场,看来她是受不住这个福气,便算了吧。”
听了这话,仪贵妃脸上的笑像是被冻住了,却又看了看低头喝鸳鸯羹的皇帝,半晌没做声,也自去喝了羹。
饭毕,宣太宗却没走,而是让于德忠把要紧的折子拿了送到凤仪宫来批改。
到二更后,仪贵妃散了黑压压的头发,又只着了一件粉透透的茜罗衫,催着宣太宗去洗漱。
看着娇嫩嫩,鲜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