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彼岸……此岸……彼岸……”
韩石心念辗转如电,思绪飘然远去。
所谓彼岸,皆是由人称呼而成,若是将脚下之地称做彼岸,则对面之地便不再是彼岸,而是此岸。
如此一来,你我想去的,到底是彼岸,还是此岸?
彼岸之所以是彼岸,正是因为心中有前往之欲,若是心中无欲,这彼岸不知尚存否?
若没有彼岸之说,又哪来此岸之说?
若两岸皆无,那么此河又谓何解?
也许这世间本无此岸与彼岸,只有无欲与有欲,这一切,皆是人心作祟。
只是,这一切就是最后的结果了么?
韩石双眼一时清明,一时迷茫,身上气息摇摆不定,站在摇摆不定的船上,神游天外,竟然陷入顿悟之中,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转身继续划桨,只是船身变得更加平稳。
韩石心中更加迷茫,所谓彼岸,说来简单,但细细品味之下,竟然意外地难解。
冰冷的月光洒在小舟上,不知何时,那双树园中的枯荣之意,已没入韩石眼中。
左眼清明,右眼迷茫。
双眼开合间,清明与迷茫交响互替,这种交替的速度时快时慢。
这一站,便是三天三夜。
韩石眼中的迷茫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明,一股凛然的气势从韩石稍显瘦弱的身体中放出,深邃的双眼在这一刹那,拥有无比的自信。
“若说此岸为枯,彼岸为荣,世人皆向往荣,摒弃枯,却不知枯可化荣,荣可变枯,那时,此岸皆彼岸,彼岸皆此岸。”
“枯乃荣之终,荣乃枯之始,有始有终,有终有始,世界万物,莫不如是。”
“我此时貌似清明,却始终有一丝迷茫藏于其中,此为双生之道,亦正是此岸与彼岸共存之道。”
“若是有大神通之人,将一河水全部抽干,再取土石填埋河道,将脚下化为平整之地,再无高下之分,那么何来两岸之说?”
“但若将脚下平整之地作为此岸,则彼岸所在何地?”
“彼岸之彼岸又在何地?”
“若是这样问下去,则这世界无处不是彼岸。”
“亦或是说,这个世界,就是彼岸之所在,而我们自己,便是此岸。”
“再进一步,这个世界皆在我们心中,我们想去的地方皆在我们心中,其实彼岸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我们的心就是我们想去的……彼岸。”
韩石越说越慢,声音越来越低,但每一个字如洪钟大吕一般,飘扬在界河之上,老者眼中隐隐有了惊骇,没有想到,此人对彼岸之念竟达如此境界。
这已是触到了道念的边缘,几可抵他千年之悟,若不是他在此河上悟了几千年,此刻必对此人生出折服之心。
即便如此,韩石之语中,依然有他未曾念及之意,老者闻后心有所触,将近五百年都没有松动的修为,此刻在意境的触动下,竟有了再度突破的迹象。
韩石渐渐低下头,弯下身体,翻身躺在小船中,这一次的悟几乎耗尽了韩石的念力,精神透支过度之下,极度的倦意让韩石几乎是倒头便睡。
而对摆渡老者,韩石很是放心,此人实力远在他之上,若是此人对他有歹念,他即便是清醒着,也一样无可奈何。
昏昏沉沉中,韩石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又重新回到了韩家村,回到了父母身边,没有轩辕文,也没有三族大比,更没有玄阳门。
韩石一直待在韩家村,侍奉父母终老,而他也有了妻子儿女,子孙满堂。
韩石加入了狩猎队,与韩羽和韩再兴结为兄弟,在远山大叔老去后,三人一同肩负着守卫韩家村的责任。
多年后,直到韩羽和韩再兴相继离世,而他也年老眼花,再也走不动路,躺在床上,回忆着往昔岁月,感慨不已。
老伴坐在一旁,不时地念叨着些什么,静静地看着他,韩石转过头去,用尽全力看向老伴,只是老伴脸上一片模糊,看不真切,只有那两道目光。
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和甜蜜,还有至死不渝的忠贞,韩石心中一烫,热泪抑制不住地从眼中流出,只是这样美好的目光,他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陌生之感。
六十年的相依相伴,彼此都已经熟悉了对方的一举一动,此刻为何有了陌生之感,还是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老伴么。
韩石咽喉一紧,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在最后那一刻,眼前突然间清晰了起来,老伴的面容也渐渐展现在他眼前。
这一刻,如刹那,如永恒,韩石嘴角绽放出微笑,双眼慢慢合上。
韩石突然惊醒,从船上一跃而起,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状,才稍稍放下心来,老者站在船头,转身笑道:“年轻人,睡醒了?”
韩石面色微微一红,拱手道:“多谢前辈照看,不知晚辈这一觉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我们也快到岸了。”
韩石微微吃了一惊,目光一扫便看出,按照现在的船速,要不了多久,便可上岸,韩石盘膝坐下,吞下一枚丹药,运功化开药力。
韩石起身走到老者身后,看着越来越近的河岸,沉默许久,才抱拳拱手道:“这一路,蒙前辈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只希望将来有缘再见,以报前辈之恩。”
老者没有回头,朗笑道:“老夫身为摆渡人,此事即为老夫的职责,没有什么恩情之说,再说老夫也曾受你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