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程时,沉默片刻才呆呆应了声:
“哦。”
程时也是一愣,没想到一句话就把程曦打焉了——他以为程曦会气呼呼跳脚,将容潜也奚落一顿,又或是冲自己扮个鬼脸然后替那小子辩白。
程曦这副失了灵气的模样,让他瞧着很是不顺气。
程时不由皱眉,道:
“那一带多得是茶馆酒楼,偶有应酬算得什么?”他顿了顿,又嫌弃道,“再者,那小子也不知你今日入宫,难道还指望他跑去皇城救你不成?”
可他是知道的……
程曦垂下眼,轻轻道:
“我明日就去找李姐姐,将银子给她。”
程时觉得自己仿佛说了一堆废话。
然而程曦已没有心情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回了自己院子。
锦心正在收拾床铺,抬头见程曦一副霜打的模样,不由吓了一跳……怎得小姐去了趟四爷处,回来又成了这样?
她连忙迎上去,程曦却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交给她:
“收起来,明日咱们去一趟李家。”
锦心接过银票还不及细数,就见程曦一声不吭去了后头盥洗室。她忙将银票收起跟过去,伺候程曦洗漱一番,为她卸去钗环并打散头。
程曦一直没有说话,一到床上便背着身向里躺下,丝在锦衾上铺散开来,轻薄罗衣贴在身上,隐隐透出交织的樱粉丝带。
锦心为她拉上被子,将雪芽合欢花帐子轻轻放下。
幽暗的光自帐子外透进来,程曦看着映在墙上玲珑起伏的身影怔怔出神。
如今看来,容潜果然是对自己无意的。
既如此,她爽约在先,容潜另去别处也没什么不对……再说那是皇城宫门,又不是关西玉门,便是容潜也没法子帮她啊!
一想通此节,程曦便觉得是自己矫情了。
她的心情又好起来,翻身撩起帐子轻唤值夜的锦心。
锦心正在脚踏上铺被褥,忽然见程曦自帐子里探出脑袋来,不由愣了愣。
“锦心,”程曦支手趴在床边上,略有些纠结地问道,“你说……容晏行会中意怎样的女孩?”
锦心足足怔了一息,望着程曦半晌方才确定她是认真的。
……难道小姐以为容少爷是那热心的主儿,对谁都事无巨细样样上心吗?
锦心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将话说明,只得婉转提醒道:
“除了您,奴婢没见过容少爷与别的女孩打交道……”
程曦不由眼睛一亮。
是了,容潜身边似乎当真不曾见过有什么女子出现……他前世直到被流放都还是孑然一身未曾成家。
自己至少有近水楼台之机!
兴许处久了,他会对自己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情谊呢?
程曦双颊红红,高高兴兴地冲锦心道了句“睡罢”便放下帐子缩回去,却忍不住躲在被中偷笑许久。
锦心怔怔望着晃动的帐子,很怀疑程曦是否真的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第二日,程曦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换了身束腰锦袍并将头束起,大摇大摆带着锦心与念心去了灯儿胡同。
她仍旧将马车停在胡同口后下车走进去,却远远地听到一阵喧闹。
有人偷偷开了道门缝躲在后头瞧热闹,也有紧闭家门不愿惹事的。程曦抬眼瞧去,见胡同底围了圈人,朝着里头探头探脑,隐隐传来争执声。
程曦一惊,辨认出那是李家。
她不由加快脚步,却让锦心一把拉住:
“小姐,今儿秦肖不在,您得三思而行啊!”
程曦一拍脑袋,懊恼地记起秦肖让她派去查玉簪家中之事了——能打的不在,她立时很没底气。
“去将阿顺找来,”她转头同念心道,“别管马车了,快去。”
念心转身就往胡同口跑。
程曦带着锦心快步走到李家门外,挤过围观人群朝里看去。
院中一片狼藉,簸箕、篓筐、菜叶等洒了一地。
李落直直站在院中,丫鬟拂冬挡在她跟前。
她们跟前站着三人,当先一人头勒金抹额,身罩团花褂子,正洋洋得意看着李落,笑得轻佻:
“你这么个破宅子,少爷肯出十两银子买下来,那都是瞧着你我往日情分上……若不然,你且等着那老头儿进棺材罢!”
一句“往日情分”,引得围观之人侧头交耳。
拂冬气得脸白,一双眼却因愤怒而通红,不由恨恨朝他“呸”了声:
“黑心烂肚的东西!没得污蔑我家小姐名声!这般光天化日强闯私宅,眼中便没有王法了!”
一番话反倒引得那三人哈哈大笑。
“什么东西,也敢同少爷讲王法?”那人说着回头,朝两名护卫喝到,“继续砸!”
程曦眯了眯眼,认出那人是光禄寺少卿的儿子周玉邯。
她想起程时的话,不由怒起——这厮上回被揍了顿,可见是忘性大,此番又敢来寻事!
就见周玉邯身后护卫几步上前翻过院中物件又是一通打砸。
“住手!”
李落忽然开口,轻轻拉开拂冬,走上前看着周玉邯神情沉静:
“这宅子我卖给你,家祖需静养受不得闹,你们还请回罢。”
拂冬急道:
“小姐!”
周玉邯却摸着下巴靠近李落:
“啧,我也不是那不通人情的,你若不想卖,我有个法子。”他探过身凑去李落身边,“既能保你宅子,也能保你祖父……”
李落微微退后一步,道:
“请回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