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醉暖,螺声轻快,细柳拂动少年心。
行进在垂柳间,连劈断几枝柳枝的李梓木脚步突然一顿,抛了抛手中独牙,想甩掉那粘在其上的柳絮。紧随其后的唐守鱼似有所思,一时不察,头顶的寒食钵与那抛起的棍梢碰了个脆响,吃饭兼讨赏钱的家当被碰歪到后脑勺,露出大半个小光头。小和尚刚要伸手将寒食钵扶正,高大的熊族少年贴后撞来,将刚到其胸口的那只破碗又朝前撞了回去,寒食钵顺着光溜的小光头滑至前额,遮住唐守鱼半边眼帘。白喜挠挠头,咧开嘴才展出一丝歉意,小腿肚却一绷,原来是落在最后的土草肥羊贴到了他的腿上。
“啪”白喜手掌下翻,照着羊头就是一拍:“看路呀!”随即想到自己方才似也有些走神,不免讪讪道,“给俺到前面探路去!”
土草无辜地翻了翻羊眼,顺便伸出舌头舔下半空的一缕柳絮,飞快卷进羊嘴里砸吧几下,才极不情愿的缓步朝前走去:我是躲在最后捡吃的呢,还是落在最后被大哥白揍呢?白喜见土草动作迟缓,熊眼猛地一瞪,微一抬脚,才超过他半截身子的羊腰灵巧一撇,肥屁股猛的一甩,一下窜至最前方。
被这一闹,李梓木不由得转过身来,右手持棍一拨,将唐守鱼头顶的寒食钵扶正后,曲臂一收,左手掌顺着棍身一捋,捋下还粘在上面的几缕柳絮,甩甩手,才将其抖落。已窜至最前的土草,如有听风辩位的神通,猛一转身,探过头来,伸舌迅速将这几缕柳絮卷走,然后原地往后一蹦丈余开外,方才转回身去,羊头一点一点的砸吧起来,贼可做,心可虚,食不可抛。
白喜握握拳,又想上去教训教训这不成器的小弟,只是碍于中间隔着两人,咬咬牙,只得作罢。唐守鱼习惯的掏出木鱼,刚要敲下,却又忍不住偏偏光头,寒食钵侧滑一点,露出的耳朵动了动,终是不忍扰乱那欢快的海螺声,叹口气,又将那木鱼收了回去。
一个吃货,一个憨货,一个闷货,李梓木摆摆手,面露苦笑:这都什么人跟什么妖啊?岂料他这一摆手,羊嘴砸吧得正欢的土草又猛一回头瞧了过来:咦,还有货?
被那期待食物的炙热眼神盯得一个发毛,李梓木不免面色一僵:去你的,我可不是什么货!什么货?少年不由得低头皱眉:我又能算个什么货色?
我的前半生,少年未曾恣意轻狂,便被那世道束住手脚,青年未及崭露锋芒,又被那俗事磨光棱角。即便诸多无奈,满腔憋屈,却也只能低了头,弯了腰,忍受那浑噩无趣的人生,就如这纷飞柳絮般,随风去,逐水流,轻微飘荡于尘世。原本认命般安于现状,岂料一个小浪花,就被打入污浊尘泥间,落得个自怜自怨不自艾,还真是孬货一个。
忆往事,徒增愁上愁。
眉头紧皱间,欢畅的海螺声丝丝入耳,直上心头,将那许多愁绪缠绕起,拉扯开。如有春风拂面,李梓木缓缓抬头,展眉灿然一笑:少年当扬意气,纵轻狂,何来往事愁断肠?
杨柳岸,少年猛一转身,一蹬离地,直射河心,一棍劈下,抽刀断水水更流?重活一次断前愁。
风起,浪涌,飘絮身不由己;风起,浪涌,少年中流击水。
这一棍劈下,原本平缓的河面出现一个大豁口,豁口边缘水花四溅,泼洒出一捧捧晶莹水珠,水珠坠落时,似又被远处传来的海螺声牵动,有些顽皮的在一丝丝柔和的春光上跳动起来,弹射出一派光怪陆离的景象。豁口中央,李梓木的身影只显出个大概,看样子一时竟未落入水中。
这若是一场梦,便让我长梦不醒,被晓梦坑到神州世界,是一场意外,一场美丽的意外。这是一个新奇的世界,有奇异的天空,有高耸的冰川,有荒凉的原野,有未知的森林;还有贪吃嗜睡的小姑娘,还有捉摸不定的大美人,还有共患难的异族兄弟,还有朝气蓬勃的众少年……如这水珠零落,五光十色。
看如今,平添一串色彩。
面露微笑时,海螺声层层叠来,漫过眉梢,将那几缕光彩渲染开,平铺起。如被阳光普照,李梓木看着落下的水珠,学着白喜咧咧嘴,露出一个有些放肆的笑容:此生,不求活得明白,只图过得精彩。
绿水上,少年双脚一错,一踏河面,折射而回,又一棍劈下,纷飞的还是柳絮?我看见的已是繁花。
我来过,走过,变强了,得了好处,有了兄弟,有了同伴,有了一段不一样的经历。
第二棍劈下后,海螺声骤然一停,李梓木心下突地一空,无处着落时,“嘀嘀嘀”的海螺声又传了过来,这次却稍显急促,节节攀升,如汹涌海浪般激荡心神。一口气尚未缓过来的李梓木,心口随之一紧,无来由的生出一股血气,挤压上脸,面色泛起潮红。
瞪眼看着“繁花”落地,只留杨柳依依,一时不知何从。柳枝层层叠叠堆向远方,如遮天的帷幕,将河岸笼罩在一片阴影下,只有轻风拂过时,这道帷幕才在迎风面稍掀起一角,漏下几点阳光,没有温暖,倒是透着几分嘲弄。这和方才的景象落差巨大,头顶仿佛悬着千钧巨石,前方似更有万仞大山阻挡,李梓木只觉无比的压抑不安。
心底浮起一个念头:这不是我想要的;心中升起一个疑问:是谁在阻挡我向阳前行?心尖爆出一道怒吼:那我就开出一条路来!
面色赤红的少年,双目圆睁,紧踏几步,一步重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