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笔直的大道,钱员外对史大郎道:“营田务真是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建了这么一条大道出来。虽然不如古时传下来的驰道宽阔,平整却远远过之。没这样一条路,我们运煤还真是不方便。“
史大郎道:“冶铁就要用煤,不建好路,铁监如何敢开炉?朝廷修路,员外跟着沾光。”
叶县是南北交通要道,秦时修建的驰道如今依然是官路,宽五十步。这种大道,最重要的首先是军事用途,利于大军通过。新修的是运煤路,目的不同,要求也就不同。比宽度自然远逊于驰道,但也有接近三十步,相当于后世的双向六车道。最重要的是平坦宽广,质量还要胜过官路。
翻身上马,史大郎道:“这路可是不简单。听说营田务制了一台偌大无比的压路机,像一座小山一样,从路上开过,比夯过的还要结实。现在那机器在铁监那里,正在修到矿山的路呢。”
钱员外连连点头,并不答话,回身看自己的车队。他有十辆大车,到这里运了煤,准备运回家去冶铁。忙碌了两个月,铁炉终于建起来,一天也耽搁不得。先是被衙门罚了七百贯,再从何员外那里借了一百贯,现在钱员外债台高筑。不能够尽快赚出钱来,自己澧河边的地抵给何员外,再也赎不回来了。
钱员外的车队旁边,是铁监的车队。按着漕运的规矩,铁监的车队也是编纲而行。三十辆大车是一纲,投一押纲军将,一日有十几纲。
看着铁监车队上路,钱员外道:“大郎,我们小本生意,要抢在铁监前头,这便动身吧。”
史大郎道:“员外急什么!我打听过了,铁监的冶炉都没有建好,现在只是储煤而已。”
钱员外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大郎,我见铁监拉的煤,与我们的不同,可有什么说法?”
史大郎不屑地道:“衙门做事,没什么章法,由着下面那些不懂冶铁的差役吏人胡来。用来冶铁的石炭,一是要硬,都是大块,不然矿石沉到下面,石炭浮在上面,如何冶铁?再一个是火力要猛,烧完之后没什么残渣,炼出来的铁才能纯净。我们买的石炭,是最好的,断面如镜,块大而硬,烧起来无烟而火大,没什么残渣。反观铁监的煤,一味图便宜,如烂泥一样,如何能用?”
钱员外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史大郎说的对不对。不过从道理上来说,应该是如此。铁监实际也有买自己这种好煤,只是数量不多,听说回去当柴烧的。
实际杜中宵刚开始也以为炼焦要用上好的煤炭,比如无烟煤。陶十七采了各种煤样,真正试过之后才知道,不是这样。能够炼焦的煤应该是烟煤,是特殊煤种。多次试过,还要用多种煤配合在一起。
直接用煤炭炼铁,史大郎说的不错,他说的那些特点正是焦炭的长处。但直接用煤炭,一是杂质太多,二是硬度还不够,再一个温度还是低了些。这些私人小冶炉,实际是没有能力炼焦的,哪怕以后知道铁监是怎么做的,也无法竞争。所以对钱员外这些人,杜中宵放任不管,把钱亏光了,他们自然就安稳了。
到了晚上,钱员外一行歇在水驿。这是朝廷的驿站,不要说钱员外这些普通百姓,铁监运煤的车都没资格进驿站,他们只能宿于驿站旁边民间开的大车店里。
车夫哼着小调,提了带的黑豆对喂马,钱员外对提着大壶的小厮道:“天色还不太晚,你这里没有上房了么?我们两个人,住间就好。”
小厮大嘻嘻地行个礼:“客官,我们这里是车马店,哪里来的上房。这是车夫住的地方,你们这些官人员外,可到不远处的镇子里去,那里有客栈。”
钱员外不快地道:“我跟着车队而行,若是再走几里路,明日诸多不便。”
小厮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客官只好将就一夜。”
钱员外看着史大郎,满面不快。车马店的客房他进去了看了一下,都是大通铺,这里不说,里面的被褥一股霉味,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不洗了,如何睡得下去?
车马店就做的这种生意,讲究薄利多销,店里基本没什么服务。反正不过是赶路的车夫,晚上将就一夜,只要便宜。不只是住的条件简陋,而且不管饭,客人自己带米从店里买柴,店家提供的只有冷热水。
跟史大郎出了车马店,看旁边新建的铁监车马铺人声鼎沸,钱员外道:“大郎,这样腌地方,如何住得下?我们到那边铁监歇脚的地方看看,多给一些钱,在那里歇了吧。”
史大郎道:“员外,出门在外,就是这样,哪里讲究那么多。铁监的车马铺,只住他们自己人,怎么肯给我们住?再者说了,那里也未必比这里好多少。”
钱员外哪里肯听,拉了史大郎,快步走到了铁监车马铺门外。
进了门,只见好大一处场院,墙边都是马厩,里面拴了不知几百匹马骡,热门非常。院子里搭了几处大棚子,摆着无数桌椅,赶车的马夫聚在里面,吃喝吵闹,人声喧哗。
铁监运煤的大车一天有三百多辆,如果同时住店,需要的地方就太大了。按着铁监的规划,他们分纲分时段,日夜赶路,是陆续到这里来的。此时车马铺里面,聚的有近百辆车。
钱员外转了一圈,不见一个认识的人。看正门有一处厅堂,拉着史大郎进了里面。
一进厅堂,就见正中坐着一个人,正是自己认识的,钱员外大喜,上前拱手:“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