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承认得比我想的要快。我还以为以你的能耐,想必会死鸭子嘴硬到底呢。”代楼暮云感叹道。
赵无安摇摇头:“别人若是猜出来了,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确实是我杀了他们。”
“也见到了聂白霜?”
“那是自然。聂君怀已死,如今有资格拿得起这酌欢剑的,聂家上下也只有他了。”
“你觉得聂家这次会站在谁那边?”代楼暮云问。
赵无安沉吟了一会。
“若是我未杀那两名使者,聂家毫无疑问站在黑云会那边。现在,则不好说。”
“你觉得他们是去和聂家谈条件的,还是,去向聂家传达黑云会的命令?”代楼暮云试探着问道,“若是前者,则如今聂家处在尚可争取的中立地位,若是后者,则聂家毫无疑问已是黑云会的一员。”
“都有可能。解晖之城府手段,绝非我可揣测。江湖上现在究竟有多少人站边黑云会,我也远远想象不到。”赵无安承认道,“如你所见,我能做的只是杀了他们的使者。”
代楼暮云笑道:“你是铁了心要和黑云会干到底啊。”
赵无安不置可否。
“好吧,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代楼暮云伸了伸胳膊,“十几日后,一切自会见分晓吧?”
赵无安低低地应了一声。
“白马镇的事说完了,那另外的事呢?”代楼暮云又问道。
“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代楼暮云好整以暇,“当然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
赵无安抬起眸子来,定定望着代楼暮云。
代楼暮云笑道:“怎么,又想一个人扛下这一切?”
赵无安一怔。
“上一个想要这么做的人,如今已经成为了我们不得不倾尽全力去打败的对手。”代楼暮云站起身子,低声道,“善与恶,其实差得并没有那么明显,是吧?”
“对。”赵无安简略地回答道。
“那你就别想再效仿解晖的脚步了。”
原野空旷,地平线处隐约浮现出一抹虹色。深沉夜色中,代楼暮云抬眼望向远处那座天府之城。
他轻启唇,嗓音深沉:“不过呢,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就算你要觊觎武林盟主那个蠢位子,我苗疆之主,也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夜风刮过平野。
赵无安默然无言了半晌,才短促地笑了一声,道:“那我就在此,先行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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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尚蒙蒙亮的时候,段桃鲤便被人叫醒了。
从棉褥里抬起头来,她才发现全身冷得吓人,手指冰凉,发梢甚至结了冰。
南方的公主没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瑟瑟道:“好冷……”
“你以为这儿是瓦兰,腊月不寒?”代楼暮云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边上,嗤之以鼻。
段桃鲤睡眼惺忪,仍是打起精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篝火旁,赵无安正与安广茂蹲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眉宇间俱是肃重之色。安夫人呼着寒气站在一旁,安南关切地为她又多添上了两件衣服。
“今日就要进城了吧?”段桃鲤问。
“是啊。”代楼暮云了然道,“与天下英豪,共赴这一场繁华盛景。”
他说话间,天地又有大雪扑簌而下。段桃鲤抬头仰望,只见天际浓云厚卷,似是四十年前,戈壁滩上那一场十里龙卷。
也不知是盛景再续,还是狂风去,繁华落幕。
段桃鲤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走吧。”赵无安说。
段桃鲤点点头:“走吧。”
一行人向那座雄伟州城进发。
从昨晚露宿处到城门,几里的距离,在雪天裹着袍子慢慢向前走,也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城门脚下。
天色尚早,还未到开城的时辰,已有几十人在门前排起了长队。赵无安等人缀在人群的后头。距开会尚有十余日的时间,倒也不急在一时。
人群之中却有几个人引起了赵无安的注意。
三人拖着轻便的行李,衣着样貌都有些脏乱。身高九尺的大个子原地站着,神色看上去有些呆愣,一旁的红衣小鬼则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没个安稳。
站在两人中间的灰衣青年,面色灰白,神情紧张,像是怕冷似的蜷缩起了身子,头发一根根垂在头皮上,双手颤抖不休。
“咦,那不是我们初到白马镇那日,在铁匠铺中借住时见到的那几个人吗,怎么又在锦官城下碰面了?”胡不喜也发现了异常。
赵无安淡淡应道:“收声。不知是敌是友,少惹为妙。”
毕竟这里已不是白马镇那种边缘地界,而是无数势力交错的锦官城。当初在铁匠铺口,赵无安就觉得那老铁匠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老铁匠及这几个人,看着都是身怀才能却非要大隐于市之人,赵无安只道是人皆有苦难言,见到灰衣青年一指弹青惹得满楼花影时也未有过多上心,最多有些惊艳而已。却不想他们竟也来了锦官城。
他们究竟来做什么?
被赵无安打量的那三人,也各自心有思量,而其中脑海最为混乱的,自然是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小顺儿。
浑浑噩噩跟着老铁匠学了二十年的手艺,铺子里奉如上宾的那柄铁锤却是连半点边儿也没摸到,反倒练就了一门以手指弹新制刀剑的无用功夫。
小顺儿多少年来都只道弹青是门无用的手艺,直到被老铁匠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