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还没开到一半,胡不喜已如一阵风般掠了出去,在小院中站定,手中胡刀出鞘。
赵无安并未着急,而是徐徐跟了出去。胡不喜行事他向来放心,安南无论怎么看也不身怀武功,不会对胡不喜造成威胁。
走到院中的这点时间里,他又细细理了一遍与安南相遇两次时所发生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兰舟子联系到一起。
无论是江宁府白龙津边好客为道的勤快船家,还是汴梁城中生活不易却仍待人以礼的商人,安南都表现得极为正常,不像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无安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安南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兰舟子。
小院的门向内张开,赵无安和胡不喜一人站在门边,一人站在院中,都等待着那人的出现。
脚步声响起,安南出现在了门口,背上负着赵无安熟悉的一袭红衣。
赵无安双瞳猛然瞪大,一步迈出,身后顿起剑啸。
“别急别急,她只是睡过去了而已。”安南连忙举起手,放低声音。
赵无安皱起眉头,胡不喜也在打量一会后,沉声道:“老大别急,安娃子还没事。”
借着稀疏月色,隐约能看见安晴伏在安南背上,背脊有规律地均匀起伏。
“早跟你们说了不要急嘛。”安南亦步亦趋踱到石桌边,把安晴从背上放下,扶到椅子上,还细心地从随身行囊里掏出个小枕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缓缓将安晴放倒,这才直起腰,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赵居士你有很多话想和我说,不过这丫头不该听见吧?我就干脆在饭菜里拌了点东西,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你给安晴下药?!”赵无安面色一厉。
“也不能这么说话吧!”安南一脸无辜,“我好歹也还算她的哥哥,就算是下了点**……对亲妹妹出手,那不是qín_shòu么?”
赵无安一时不知如何说好,胡不喜拍了拍手里的胡刀,厉道:“亲妹妹怎么了?你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在两名一品高手面前,安南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嗫喏道:“话虽是这么说,我多少还是有点廉耻之心的,跟那些衣冠qín_shòu……可不一样。”
胡不喜与赵无安对视一眼,眸中皆怀疑惑之情。安南明知这里有两个一品高手守着,还背着昏迷的安晴找上门来,实在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安南此人身上还是必有蹊跷。他驾船一去不返的那幕,赵无安可是亲眼看见了。
“你是兰舟子?”赵无安开门见山问道。
“算是吧。那只是我很多个身份之一啦。不过最主要的身份,还是清笛乡安家的次子安南。”
安南在安晴身边的桌子上坐下,甫一坐定又见胡赵二人尚站着,一时不安。等胡不喜与赵无安尽数入座之后,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三男一女环桌而坐,除了呼呼大睡的安晴,彼此各怀心思,倒也奇怪得很。
“当时为什么掳走段桃鲤?”赵无安问道,“你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胆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得不说,赌得天大。”
安南抓耳挠腮道:“那我现在就是用安家次子的身份来和你说话了,毕竟晴儿也在边上……嗯,段桃鲤一事,的确她是我载你们出海的主要目的,至于段狩天与罗衣阁的纷争,只是巧合而已。我一开始便没有多想,后来证明,计划也并未出现变化,我达成了我的预期。”
“你倒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承认你掳走了段桃鲤?”赵无安气得发笑。
“此事本就如此,我不觉得有何不可坦诚的所在。何况劫走段桃鲤也只是计划的第一环,后来又生变故,这个计划实际上已不可能成功了。毕竟连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在瓦兰边境遇上代楼暮云。”
赵无安一愣:“你遇上了代楼暮云?”
“我与楚霆一起遇上的。我运气好些,没有武功,代楼暮云不屑杀我,楚霆倒是被他一掌击毙,段桃鲤应当也被救走了。”安南说着苦笑起来,“你不会真以为我的船经不了海上风浪吧?实际上是被代楼暮云破坏了,我无路可退,只能择小路回到中原,而后便来了汴梁。”
“你来汴梁做什么?”
“殿主有令,当然不得不来。”安南理所当然道。
赵无安一惊:“殿主?你是贪魔殿的人?”
安南苦笑道:“是啊,难道聪慧如赵居士,也直到现在都没能看出来兵械库一事,只是我和不善童子联手演的一出苦肉计么?那我还真是天生一副戏骨。”
赵无安当然猜到了。安南驾船离开福州海岸的那一刻,他就隐约猜到了这一层。只是一直无法确定。
他不敢相信,清笛乡安家的次子,安晴的哥哥,会和那远在西凉的贪魔殿扯上关系。
见赵无安不加言语,安南了然笑道:“我知道,人总会对亲近的人产生包庇之感,就算那并非本意,他们也从直觉上难以接受。”
赵无安默不作声,胡不喜嗤道:“我老大?和你?亲近?你可省点心吧!”
安南不以为意:“虽说我与赵居士接触不多,但晴儿对赵居士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会产生错觉,也在意料之中。”
他的声音温润饱满,虽在胡不喜与赵无安面前自揭贪魔殿身份,却不见一丝慌乱之色。
三人一时沉默,只剩下安晴悠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响。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