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穆卡的实验室出来,青木就一路朝山上走。
他并不是盲目地走,而是跟着一个神秘的引路人。
在他的身周,始终有一个肥皂泡一样的东西笼罩着他,比一个人大一点,比房子小一点。你往前走一步,它也会朝前滚一下,始终让你无法碰到它的边缘。但你若不走,它就会自动往前漂移,引导着你去向它要你去的地方。
这是一个梦幻泡影。
它不是出现在空气里。它出现在人的意识里。你摸不着它,看不见它,可它就在那里,包裹着你。它的边缘就在你的眼前,却令你永远无法触及。
它在你的意识里制造了一层膜,随时可以让你进入梦境。
青木当然不怕被催眠,因为他是个无梦之人。但这个梦幻泡影的确是影响到了他的意识,这种手法比催眠更加高明,也更加让人难以防范。
不过青木并不急着去除这层意识的肥皂泡,因为他感觉到这个梦幻泡影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在给他引路而已。
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上,用这种方式影响他的意识,的确是个高人。青木开始对这个叫做杜瓦的女人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
山上有一间庙宇,庙门和前殿是新修过的,但依然能看出几分古朴来,可见修葺的时候是费了心思的。
当青木踏进庙宇大门的那一刹那,肥皂泡就啵一声破了,在周围的空间里荡漾出几层波浪。
这波浪一圈一圈的,冲击着他的大脑,就像医院里的ct扫描仪,似乎想在他的大脑里扫描出什么毛病来。
“原来你是个无梦之人。”寺庙里传出杜瓦的声音,依然祥和,但已不像之前那么飘渺。
青木抱着虞美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踢踏踢踏地走进去。
穿过天井小院,就进了寺庙的大殿。当然,所谓的大殿并不像那些著名的庙宇那样恢宏,只是一间四方的大屋子,正中供奉了一尊三米多高的佛像。
佛像前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眉目清秀,皮肤细腻光滑,就像玉雕的一样。她的手也捏个兰花指,和药婆梦里的形象一样,只是比药婆更多了几分雅致和贵气。
“你就是杜瓦?”青木走进去问道。
杜瓦点点头,手指殿角的矮榻说:“把孩子放到那里吧。”
虞美人趴在青木的肩头睡着了,小脸蛋红扑扑的,嘴角泛着笑意,看得出睡得很安详。
青木依言把美人放到矮榻上,然后回过来在杜瓦身旁的蒲团坐下。
“小庙无饭无酒,只有清水,如果渴了只管喝就是。”杜瓦又指着旁边的一口水缸说。
青木并不渴,倒是烟瘾犯了,可是摸了摸口袋发现烟已经没了,来麻粟坝急着救人,还没来得及买。抬头看了看佛像,挠了挠头,就放弃了问杜瓦有没有烟的念头。
“看你像个高人,可你收的徒弟真不怎么样!”青木说。
杜瓦微微一笑:“药婆子的父亲与我有恩,我就随手传了一些清明觉醒的东西给她,但她天性愚昧,我怕她入了邪道,就假托佛法,没想到她还是走上了歧路。”
“难怪她动不动就说什么法术,原来是你骗她!”青木笑道,“她走上歧路,你这个当师父的也不阻止?”
“各人有各人的劫数,她遇到你就是她的劫数,不必我来阻止。”
“那么穆卡呢?穆卡遇到我也是劫数,可你刚才还想救他。”
杜瓦叹了口气:“穆卡是个天生觉醒的材料,如果肯跟我好好学,成就不可限量。我活了七十多年,难得遇上个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当然很想收他为徒,以传承我这一支的学问,完成我未能完成的使命。可惜他一心扑在他世俗的事业上,对精神世界的修行不感兴趣。否则,你今天要杀他也未必那么容易。我救他,只是抱着他死里逃生后能够醒悟的希望,当然,这希望也多半是要落空的。”
青木说:“如果他同意做你的徒弟,你是不是不管他以前犯过多少罪,都要保下他的命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不好吗?”
“放下屠刀,就真的能立地成佛吗?那些屠刀下死去的人找谁去诉冤?找你吗?还是找佛祖?”青木反问道。
杜瓦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青木却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一句金刚经的偈语就能让一切罪恶消弭于无形了吗?就算人是在梦里犯罪,那也是罪。其罪源于心,其心不善,后来的罪恶,多半也是你们这样纵容出来的。”
杜瓦微微一笑,不再和青木辩论是非,说道:“说起来,我真正的徒弟只有一个杜鹃。她这人本心不坏,也无世间名利之心,只是遇见司徒之后,就有了执念,做事常不分善恶,任意为之。遇上你自然是她的劫数,想必也回不来了吧?”
青木仔细看杜瓦脸上的表情,发现她说起杜鹃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愤怒或悲戚,倒是佩服起她的镇定和洒脱来。
“杜鹃的确回不来了,不过不是我杀的,我也无心杀他。”青木说着就把日军猪笼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杜瓦静静地听完,喟然一叹,又说了一遍金刚经的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你早就知道那个山洞的情况,为什么不早点破坏掉它,甚至也不提醒你的徒弟杜鹃?”
杜瓦摇头说:“那个山洞只是个残破的旧梦,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