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几乎都齐聚于此,大殿之中弥漫着一股惶恐与绝望的气氛。
如果不是发生了大军入城这样的突发事件,这个时间正是早朝的时候。但眼下已经无人关心早朝了,都是小声议论这件爆炸性的消息。
“诸位,可知为何琼海镇会悍然入城,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而且山西镇和宣府镇一向本分,怎么也被蛊惑了?”
“哎,听说都是杨文弱惹下的事情。刘烨连败奴酋阿巴泰和阿济格,永定门一战更是让大明扬眉吐气,可是不但没有被兵部按规矩叙功,还百般刁难,昨晚还调集大军炮轰军营,想把他炸死在军营中。不料却让他跑了,反倒炸死了几千京营士卒,现在人家来寻仇了,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山西镇和宣府镇,却是来讨功劳的,击退鞑子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你们别议论这个了,想想大军打进来怎么办吧?听说这琼海镇异常强悍,一路打进来如入无人之境,京营根本不是对手,咱们现在都是瓮中之鳖,要是这厮发起狠来,把咱们一锅端,谁都跑不掉!”
“不会吧?冤有头债有主,有事去找杨文弱啊,与咱们有何干系?”
“一个丘八发起狠来会干出什么事,谁都不敢确定,你就敢说呆在皇城里是安全的?炮子飞过来可不长眼!”
“还要开炮?老天爷啊,咱们可是什么都没干啊,招谁惹谁了,上个早朝却要遭此无妄之灾……”
“谁说不是呢,我可是开年就要上书致仕了,本想安安稳稳过了今年,没想到来这么一出……”
……
崇祯看着下面的大臣们交头接耳,心里烦躁。要是平时,早就喝止了,可是今日担忧城外的战况,没空管他们。数万边军悍然入城,这显然是靖难之役后,皇权遭遇到的最大危机,一个处理不慎,自己就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杨嗣昌站在文官队伍中原本属于张凤翼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似乎对四周的议论都没听见。此时此刻,他也不好说什么,昨晚的差事办砸了,导致了更为严重的后果,大军已经入城,事情已经失控,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一片小声议论的嗡嗡声中,大殿门口的卫士禀报:“御马监太监高起潜求见。”
崇祯紧张地坐直了身子,说:“宣!”御马监统领的禁军是皇城最后的武装力量,他来求见肯定和乱兵有关。
王承恩大声把崇祯的话传了下去:“宣高起潜觐见!”
门外的命令一路接龙传了下去:“宣高起潜觐见!”
不一会儿,高起潜出现在了门口,一溜小跑进了殿,在正中央跪下,大声禀报:“万岁爷,奴婢带兵将刘烨那厮挡在承天门外,连哄带吓,总算让他暂时打消了进皇城的念头,可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无法退兵。这厮还让奴婢带话给万岁爷……”
崇祯连忙追问:“带什么话?”
高起潜犹豫地看了看文武百官,又看了看杨嗣昌,欲言又止。
崇祯知道高起潜肯定有些话不太方便当众说,可是眼下这个情形,已经人心惶惶了,不可能私下交流,让文武百官猜疑,只能硬着头皮说:“这里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尽管说便是。”
高起潜只好如实回答:“刘烨说,他只是要讨还个公道,让杨部堂出面认罪,然后推出午门斩首,还让万岁爷……”
杨嗣昌脸色苍白,刘烨这厮好歹毒,把矛头都指向自己一个人,造成大军入城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印象,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不管皇帝会不会丢卒保车,自己接下来都不会好过。
崇祯看了了一眼杨嗣昌,追问道:“让朕如何?”
高起潜低下了头,声音弱了下去:“让万岁爷下罪己诏……”
“混账!”崇祯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他不过是朕的一个臣子,凭什么指手画脚,让朕下罪己诏?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问心无愧,至于对赶跑鞑子的功臣下黑手是不是做错,则被他选择性忽视了。
温体仁适时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且息怒,先问清楚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他转头问高起潜,“高公公,现在外面的情形如何?”
“很是不妙,琼海、山西、宣府三镇分别围住了承天门、东安门、西安门,皇城已不能进出。京营也被击溃,城内除了御马监的腾骧四卫,已经没有能够抵御的力量……而且,刘烨已经在承天门外架起了几十门千斤重炮,扬言午时一到,不给他答复就炮轰城门,直接杀上金銮殿……”
这话一出,大殿内一片寂静,掉根针都能听见。
大炮架到承天门外,这可是定都北京以来从未有过之事。若真是让这群丘八杀到金銮殿,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从皇帝到文武百官都自身难保,变天也不是不可能。
崇祯又惊又怒,感觉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压住,一时喘不过气来。
缓过神来之后,他扫视众人,询问道:“武人作乱,皇城告急,此乃危急存亡之时,有谁能替朕分忧,驱逐此獠?”
文武百官纷纷低下头,没有敢正视他的目光。能站到这里的都不是傻子,人家手里可是大炮啊,拿什么去驱逐?手握重兵的武将会跟你讲道理?弄不好把小命都搭上。想博个好名声,找皇帝直谏挨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