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漫山遍野的流民军,城墙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对手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和州知府胆王若璐战心惊地说:“贼人势大,只怕难以抵挡……”
朱大典厌恶地看着他:“大战之前,居然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你这么点胆子,还是不要做官了,回家种地!”吩咐左右,“来人,把王知府架下去,从今日起,知府衙门事宜由同知代管,直到守城之战结束。战后,我会向朝廷奏,免去他的知府之职。”
见这仗还没开打,新来的总督大人直接撸掉了一顶乌纱帽,参与守城的武官员都打起了精神,生怕被抓典型。虽说四品的知府任免权在朝廷,但是手握军政大权的总督要本参你,不死也要脱层皮,再扣上守城不力的帽子,丢官罢职是板上钉钉的事。
朱大典处理了未战先怯的知府王若璐后,转头问苏宏图:“城防可曾安排妥当?”
苏宏图点头道:“请制台放心,都已安排妥当。”
从几天前接管城防之后,朱大典召集城大小官员,下令守城期间,一切事情都为抵御流寇让路,不管是民勇、器械、钱粮,都要集起来,以供城防之需。而具体的指挥权,都交给标营千总苏宏图。
苏宏图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指挥过守城,但是当兵后第一次参与大战是博辅保卫战,战斗经验丰富的很。虽然整合城守军和民勇,并且纳入以标营为核心的防御体系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但是苏宏图有信心抵挡住这几万流寇的进攻——经历过以一千人抵御近两万广东精锐营兵的防御战后,眼前漫山遍野的流寇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流民军人数多到吓人,不过似乎谈不什么军纪,到处都闹哄哄的,仿佛一大群蚊子在城外嗡嗡叫。苏宏图趁机给标营的新兵和和州城民勇打气:“流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军纪约束,打顺风战还行,一旦遭受挫折,肯定兵败如山倒,只要坚持顶住他们的三板斧,守城城池绝对没问题!”
简单的动员之后,苏宏图又巡视了一遍各段城墙的守城准备工作,察看器械是否到位,包括狼牙拍、檑木、擂石、烧开的沸水等。如果是琼海军守城,直接架起炮往城下轰是,保管数里之内寸草不生,近了再用步枪招呼,不死掉几万人甭想靠近城边。可是以现有的条件,只能因陋简,使用这些古老的守城器械了。
辰时,流寇营一声炮响,数万流民军纷纷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开始了冲锋——攻城开始了。
尽管一再心理暗示自己,流寇数量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但是看见数万人同时涌动过来时,苏宏图还是有些头晕目眩,失神了几秒钟。
等到清醒过来后,他赶紧吼道:“守住自己的位置不要乱动,记住自己该做的事。”
冲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叫花子一般的流民,他们除了抬着的云梯和装黄土的麻袋,什么武器都没有。这些人是用来消耗的炮灰,架好梯子后,他们要第一批爬去,要么被守军砍死,要么掉下来摔死,如果侥幸保住性命,战后能得到足够的食物用以果腹,要是运气爆棚,得一个官兵的首级,有机会加入老营,吃香的喝辣的,过神仙一般的日子。
在炮灰后面的,是参加过一两次战斗存活下来的流民,这是军的骨干力量,有一定的战场经验,杀过人见过血,遇见变故不容易慌张。等到前面的炮灰纠缠住守军之后,他们冲去攻占城墙,给主力赢得时间和机会。
队伍的最后方,是老营。这里荟萃了流民军的精英,都是在战场打磨出来的老兵,战斗技巧出众、经验丰富。他们主要担负督战队的职能,负责斩杀不听号令后退的流民,形势恶化时,可以直接拉战场。当然,老营都是各路流民军的核心力量,轻易不会动用。
叫花子一样的“炮灰”们嗷嗷叫着跑到护城河前,把肩膀扛着的麻袋丢进护城河内,然后又跑回去扛下一个麻袋。麻袋装的都是黄土,一丢进水沉到底,几百几千个麻袋丢在同一段河渠,效果立竿见影,堆成小山一样的麻袋很快要露出水面,到时流民军能畅通无阻通过护城河。
这时城墙的弓箭“呜呜呜”飞了过来,许多“炮灰”猝不及防,被弓箭当场钉死。紧接着“噼噼啪啪”的火枪射击声也响了起来,呼啸而至的铅弹打穿了一个又一个流民的胸、腹、头颅,因为居高临下的角度问题,很多人直接头部弹,被掀开了头盖骨,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纵使流民们见惯了死亡,可是这样的惨状还是极大地震撼了他们。一些人害怕起来,抛下手的麻袋调头往回跑。只是没跑几步,被督战队砍掉了脑袋,老营的士兵睁大了眼睛吼道:“擅自后退者死!”
死亡和饥饿的双重威胁让试图逃回本阵的流民们重新鼓起了勇气,他们又返回到冲锋的位置,冒着枪林弹雨继续填河。
付出了近千“炮灰”的伤亡后,作为主攻方向的西门外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一小段,等候多时的攻城部队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包括腰刀、铁尺、木棍等等——呼喝着往前冲锋。他们踏过露在水面的麻袋,水花四溅,通过了护城河之后,开始了蚁附攻城。
炮灰们抬着一架架云梯冲了来,架在城墙。负责攻城的流民们把刀叼在口,手脚麻利地往攀爬。按照他们的经验,只要爬城墙,战斗基本结束了——越靠近江南的州县抵抗意志越薄弱,只要看到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