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不纳粮,还能拿银子——听说这和当兵的的一样,叫饷银——这不是佃户嘛!想不到千里迢迢从山东来到琼州府,最终又做回了佃户。不过山东的佃户可不用操练……”
朱金虎已经是第八次听到这种言论了,他没有和别的人一样附和讨论,只是默默地干着活。太阳落山之前,必须翻完眼前这片土,否则他们这10个屯丁都要受罚。按规定,屯丁每10人一组,据说这个叫做“班”。每个班每日要完成规定的劳动量,每三日还要操练一次,操练的内容很怪,是排成队走步。
说这话的叫蓝林,是一个高大结实的年轻人。他来自一个大宗族,不仅自己所在的班一半是自己本族人,附近的几个班也很多同族人,加自己块头大,很快成了这个区域百来个屯丁的头领。
蓝林不太喜欢这种被拘束的生活,既要干活,还要进行莫名其妙的操练,经常趁看守的士兵不在,大发牢骚。每当这个时候,周围的屯丁都聚集在他周围,附和奉承他。唯独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总是不声不响地干活,似乎对他不屑一顾。
蓝林死死盯着那个瘦弱的背影,心里很不爽,他有种被无视的感觉。在这片地方,除了那些拿火枪的大头兵,屯丁不允许有他牛逼的人物存在,绝对不允许!今天必须找理由收拾他。
他走过去,用脚拨弄着这个年轻人身前的几块土坷垃,挑衅地说:“你很能干,也愿意干活?要不把我们其余9个人的活一块干了呗!”
朱金虎说话容易口吃,所以一般不在陌生人面前开口,很容易给别人一种傲慢的印象。他看了看蓝林的块头,其实心里是有些畏惧的,可是话一出口变成了:“别挡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只干我的活,你们的活我一人干不了。”可是这么长的话很容易结巴,他不想被人嘲笑,宁愿用惜字如金的三个字被人误会。
蓝林瞬间被激怒了,骂了一句:“草恁娘啊!俺打死你这个王八羔子!”扑去摁住朱金虎一顿猛揍。其余的屯丁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围过来起哄。
这边动静太大,很快引起了附近巡视警戒的士兵主意。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跑过来,几脚踹开看热闹的人,举起步枪,用枪托朝地厮打的两人劈头盖脸砸下去。
蓝林的狠劲被激发出来了,头、背被枪托砸了几下狠的,他全然不顾,只顾着一拳一拳地朝朱金虎砸过去。朱金虎根本不是他对手,被揍得狠了,情急之下一口咬住对方的左手手腕不放。
蓝林手腕被咬出了血,头、背部又被枪托砸,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用右手掐住了朱金虎的脖子。朱金虎无法挣脱,感觉快要窒息了。
士兵见状,对准蓝林的后脑勺狠狠砸了一枪托,直接把这大块头砸晕。等把他拉开一看,被掐脖子的小子居然也晕了。
“每天干活还有力气打架,这是吃饱了撑的。”士兵下了结论,然后叫同伴过来把打架的两人拖走,“把这两个家伙关起来,明天饿一整天不给饭吃,剩下的活让这个班的8个人干,明天起这个班分派的活翻倍!”
看热闹的人一听,立马一哄而散,只有蓝林和朱金虎所在的班剩余8个人哭丧着脸。咱可什么都没干啊,看看打架碍着谁了?
临高特色的军屯模式与明朝传统的卫所屯田很不一样。前者是把屯丁当做预备役的军人管理,只管垦荒,不管纳粮,土地所有权和产出都归琼州营所有,而且发给饷银,闲事需要操练;后者到了王朝后期,完全是把军户当做牛马来盘剥,军户成为军官的私人农奴,糊口都很难做到,还不能脱籍,叫花子还惨。
这种新的军屯模式,琼州营下都没有经验,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在执行磨合的过程难免出现些问题,蓝林的牢骚以及与朱金虎的斗殴事件,是其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涉及四千多青壮的军屯仍然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刘烨并无暇关注这样的小事,他正在忙着筹划演一场好戏。
对于期待的开镇琼州、挂将军印、执掌一方的总兵官,最后变成连杂牌总兵都不是的挂名副将,刘烨并不甘心。他需要在大明的体制内获得拥有更大的政治资源和话语权,堂而皇之地扩充自己的势力,成为镇守总兵是一个极佳的办法。既然按照林天明转述温体仁的原话,崇祯有意要压制自己,那么不妨自导自演一场戏,来冲破这层人为的束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招来了岛津千代和范博梅尔,对两人交代:“你们作为琼州营的使者,各回老家一趟,把我的信带去。最迟十月底,我要看见萨摩藩的武士和荷兰的武装商船出现在福建一带沿海,对沿岸官府进行攻击。如果拒绝,后果自负。”
岛津千代和范博梅尔原本并不熟悉,可是这时互相对望一眼,居然有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从对方的眼神看到了自嘲和无奈。
萨摩藩和荷属东印度公司都是琼州营的手下败将,直接打趴下不敢防抗的那种,对于刘烨这种看似蛮不讲理的要求,谁又敢拒绝?虽然岛津千代和范博梅尔都脱离了原来的势力为刘烨效力,但是对于岛津家和东印度公司都有一份割不断的香火情,眼睁睁看着老东家很有可能不得不接受这种有些难堪的派遣,心里总有些不忍。
看到两人的表情,刘烨放缓了口气:“你们也不用摆脸色给我看,只要事情办得好,事后我会给他们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