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堡上,护卫队员们进入了各自的指定位置,站立于水泥浇筑的胸墙之后。他们得到的指令非常简单:在自己的位置战斗到底,没有命令不准撤退,死也要死在这里。
林三虽然没有直接指挥,但也跟着石英在墙头巡视。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镇定,实际上内心多少有些紧张。此次官军虽然海战受挫,但主力还在,万余大军中大部分都是各部标营的精兵,广东向来又以善铸大炮著称,大军中红夷大炮肯定不少,兵精炮利,比起自己参与的第一次围剿,两相比较判若云泥,能否打退数量占优的官军,心里实在没底。如果这次反围剿失败,他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彻底失去了。
苏大腿因为训练刻苦,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和几十名老护卫队员一起被分配在面向官军大营的凸角堡上,承担迎接官军正面进攻的重任。
他擦拭着手中的爱国者步枪,检查清点纸壳定装铅弹,静静地等待接下来的战斗,一点也没有大战之前的焦躁和紧张。他坚信,东家的队伍一定能击败官军。
所有的火炮,包括8斤山地炮和新铸造的10斤野战炮都被推上了土堡,安放在临时用水泥浇筑的炮台中。
四周静悄悄的,整个土堡里现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没有鼓号,也没有人声喧哗。
刘烨带领众人站在土墙上,他能看清楚远处正从各个营寨中不断涌出正在列阵的官兵。人马集合之后,以一声号炮为信号,全军向土堡开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明军的阵列都很难说严整,但胜在气势惊人,黑压压的向这边压了过来。
明军推进了一里多地,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行进中的队伍停在距离土堡两里的地方。弓箭手和火器手走到前排,一排人半跪着,一排人站着,准备随时放箭放铳。后面是成排的长枪手,牌刀手在两翼,随时准备厮杀。
明军就好像乌云那么多。刘烨想着,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兵一上万,无边无望,两三千兵力和一万兵力完全就是两个概念,今天将会有一场恶战。
何如宾也有这样的预感:贼人的大营土墙上已经布满了士兵,但是却一点喧哗的声音都没有传过来,安静极了,似乎已经严阵以待,要迎头痛击来进攻的官军。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高兴。
在南门的营寨里,千总何湛然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的上官潮州参将童以振给了他一百骑,他知道一会将会由他这支骑兵去打头阵,试探敌人的营寨。这是个极危险的任务,因为听说敌人的火器非常厉害——海上的遇袭证明了传言非虚——这次试探很可能会有去无回。
这一百骑已经列好了阵势,每个骑兵都带了弓箭,准备抵近土墙之后放箭骚扰敌人,试探敌人的防守力度,找出贼人营寨的弱点。
三声号炮响过,他立刻举起长枪,高喊一声:“杀呀!”第一个策马冲了出去,旗手和十几个亲兵紧跟着他,后面是一百骑。
顿时马蹄动地,喊杀震天。大军各营人马,呐喊擂鼓助威,声势惊人。土堡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稳住稳住。”刘烨对石英道:“叫炮兵不要开炮,放近了用步枪打!”
何湛然的骑兵顷刻之间已经冲到了土墙前,敌人并没有派出骑兵或者步兵来应战,连火器都没有射击——要是大明的军队,敌人离着土墙一百来丈的时候就有火器手在乱放火器了。他不由暗暗纳闷,准备稍稍靠近土墙之后快的放一轮箭就撤回去。
他刚刚策马冲过两个凸角,翻身摘弓的时候,“呯呯呯”,耳畔响起了枪声。从两个凸角的各一边射出来的铅弹从左右两翼同时横扫过整个骑兵队,奔驰中的骑兵顷刻之间就倒下了二十多人。何湛然的亲兵有七八个落马,大旗上也被穿了无数的洞。他不敢迟疑,往马臀上加了一鞭,立刻冲了出来。
何如宾看得清清楚楚,敌人的大营防守得非常严密,部队要攻击就必须突入两个凸角之间,不lùn_gōng击哪个凸角的侧面,都会遭到旁边凸角上的火力的侧后打击,如果单独攻击凸角正面,正面太过狭窄的根本无法展开兵力。
原来凸角堡垒是这么个用处。何如宾知道红毛是这样修筑堡垒的,也听人说过这种堡垒的好处,但是心里总有几分怀疑,现在眼见为实了。
当对手是一支以优势火器装备起来的军队的时候,这种堡垒的优势真是太明显了。现在贼人的大炮还没有开炮,只是鸟铳的一次排射就显示出如此的威力,何如宾心中暗暗忧虑。但是他并不流露出任何担心的神情,依然保持一种冷漠严肃的摸样。
他把童以振叫来:“童将军,你为朝廷效力的时候到了。你带全军攻贼人南面,赵参将攻东面,形成合击之势。”
童以振领了将令,回到自己的营寨。何湛然的人马刚刚回来,丢了差不多三十骑,余下的人也有不少受伤。
何湛然看到他来,赶紧过来叉手行礼。
“不必多礼,你先带着弟兄们休整片刻,一会还要为朝廷出力。”
童以振知道何湛然是一员骁将,极不怕死,每次冲锋都是在第一个,人称“送命将军”。
“是,大人。”何湛然道,“逆贼火器极猛……”
“本将知道。”童以振并不多言,他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立刻翻身上马。喝了一声:“枪拿来!”
一名亲兵立刻将一杆长枪递给他,他看了看远处的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