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不怕冷的,可是那一晚他躺着的地板却冰凉得让他发抖。
他赖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不是因为身体痛得麻木,只是在期盼,在等待,他十年不见的母亲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脸心疼地扶自己起来,问他还好吗,带他去医院。
阿坚想,如果有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原谅妈妈十年来的不管不顾,只要她给自己一个让他贪恋已久的、属于母亲的怀抱。
他可以告诉妈妈这十年来他有多想她。
原来失去久了,就会让人忘记当初被抛弃的痛怒,只记得妥协,哪怕要哭着喊着,抛下尊严去求它停留也在所不惜。
可问题是,这个让他求妈妈留下的机会也没有。
她没有来。他在酒吧那条长廊里僵直地躺到半夜,受尽了无数的白眼和无视,直到小丘赶来。
甄楠拍了拍少年的肩,好让他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别想太多,既然她不管你,你也别去牵挂她了,赶快好起来要紧,记住你还有我们。”
阿坚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点点头说好。
“阿坚——!”
一道轻快的声音传来,随后用来遮挡的幕布被掀开,一张难辨雄雌的清秀面容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楠姐,你也来了啊。”小丘愣了一下,对甄楠绽出十足闪亮的笑容,随后把手上刚做好的草莓奶昔递给阿坚:
“你受着伤,不能吃太多冰凉的东西,所以我只给你做了半杯解解馋……诶先说好,别委屈给我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下一秒,因为光线问题甄楠分明看到阿坚的脸莫名地红了一下,往昔流利的语调竟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知道啦,还用你说。”
小丘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也不怕甄楠就站在边上,威胁阿坚:
“那件事……你要是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语气凶巴巴的却没什么威慑力,倒像是娇嗔一般。
少年愣愣地点了点头,目送小丘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转头,甄楠摸着下巴正以一种看猩猩的目光打量着他。
阿坚背脊一凉,知道她的问题又要来了。
甄楠:“你是不是发现了小丘的什么?”
阿坚想起刚刚小丘光明正大地对他说话,也不忌讳甄楠事后会问起他,而且甄楠又是他们这群人的老大,想必她也是知道小丘的秘密的。
但他还是打算装傻充愣:“我知道什么啊……小丘不是我兄弟么?兄弟之间没有秘密啊。”
甄楠一下就看出了他在撒谎,因为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
“别装傻了,你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吧?”
阿坚心想果然她知道,这才坦荡荡地点头:
“那天晚上她穿着女装去酒吧,刚好看到我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她说她被吓到了,连男装都没来得及换,就风风火火地把我送去了医院。”
阿坚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
甄楠注视着他一副小男生怀春的模样,直接把疑问抛了出来:
“你是不是喜欢她?”
少年细白的耳尖一下子爆红,跟被说破了心事一样。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只不过有些支吾,透着一股最初喜欢的迷茫:
“大……大概是吧。她赶来的时候,我感觉我好像看到了光,世界不再那么灰暗。我还想跟她在一起,又害怕跟她待在一块。”
这就是了。甄楠暗道,觉得自己此刻真像是一个帮人解决烦恼的知心大姐姐,但又立马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可是要把这缕刚燃起来的火苗给掐灭的。对小丘好,也是对这个堪比亲弟的少年好。
小丘喜欢江昭止,所以她对阿坚根本没那个意思,甄楠可以料见阿坚追小丘的路会十分艰辛又漫长。
甄楠不想让阿坚因为一个人有更多类似这样的恋爱烦恼,倒不是小丘不好,只是他适合一个更好的、全心全意喜欢着他的女生。
甄楠对爱情的概念里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专不专一,但不意味着阿坚不注重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甄楠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老天我不是故意要拆散一对的,只是如今她也不得不来充当一下这个刽子手了。
舌尖迅速舔过牙齿,她斟酌着语气对尚自发呆的阿坚道:
“老弟啊……你先听我说,对小丘的念头还是尽早断了好。她,她有喜欢的人了,是江昭止,她亲口跟我说的。我不想你去喜欢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那样会让你变得很容易受伤。”
话音刚落,少年唇角的笑弧凝固,本就病态的脸庞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见此,甄楠不敢再说下去了。虽然这样做对阿坚确实残忍了些,但趁着他对小丘的感情还没到死去活来的地步,还是早早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好,否则苦的还是他。
接着是十几秒钟的沉默,空气仿佛因为这短暂的相对无言停滞了流动。
阿坚启唇,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发疼,如鲠在喉,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苦笑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其实就算她没有喜欢的人,我追到了她,共度一生的几率还是好小啊,跟指甲缝一样。”
说着,他还佯装调皮地对甄楠捏起两只手指比出那个指甲缝,只是用手半遮半掩的笑容实在过于牵强:
“她家境好,而我却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